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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愛与我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 (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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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r family friend, Linda Wang 陈永秀, is an accomplished artist and novelist. During our recent visit to CA, she showed me a recent article she wrote for China Daily, Taiwan 台湾中华日報 published on Nov. 21, 2008 which brought tears to my eyes when reading it. It dealt with emotions 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parent and child – Love, Sacrifice, Rebellion, Redemption, Understanding, Chinese traditions, and for some, Regrets. I am sure the article will resonate with many modern Chinese readers even though the events took place some 50 years ago. It was an ageless Chinese story.
With her permission, I reproduce the article below:
父親的博士夢
陳永秀
那年,父親在台病危,我從美趕回去照顧他。看見他默默無言的躺在醫院床上,心中十分難過。那些天我輕摸他的頭,緊握著他的手, 對他閒閒的說些話, 說著說著, 就說到久藏心中的一個結, 一個家中從來沒有搬上抬面的敏感話題,我記得自已這麼說:『爸,您知道嗎?化學,我完全是替您唸的。因為我愛您,不忍心讓您難過。』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點了點頭, 很輕微的, 但我看見了。
抗戰剛勝利, 一向愛讀書的父親幸運的拿到
明尼蘇打大學化學系的獎學金, 從重慶飛到美國圓他夢寐以求的博士夢, 母親就帶了我和妹妹回北京老家投靠外祖父母。在北京兩年,天天和知道如何寵愛孫女的外公玩在一起, 日子過得非常愉快, 至今難忘。
但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那裡會知道, 那時國民黨的大勢已去、共產黨正虎視耽耽、隨時準備入主北京。還記得是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父親濕淋淋的忽然出現在大門前,全家都又驚又喜,我看見母親淚流滿面。那時我還不知,父親從美趕回來,是要把我們帶到台灣去,更不知,很快的, 我就要同可愛的外公永別了。
離開北京, 一波三拆,全家終於在台灣安頓下來,
我也重新適應完全不同的新生活。上中學那段日子, 右腦發達的我充份發揮了對文藝的喜好, 每學期被選為學術股長, 辦壁報當仁不讓, 興致勃勃。至於數學,及格而已。
所以唸完高二,升高三前要決定升大學時該主攻
理,文,還是農時、我毫不猶疑的選擇了文學和
藝術。沒想到,一向對女兒無為而治的新派父親却把我叫到他辦公室、一臉嚴肅的對我說『唸文學,
學藝術, 出路不好,還是要學科學,進可以攻,退可以
守、萬一…。』』對一個十幾歲的年青人,這種深遠流長的話她那裡聽得進去。第一次我與父親對
抗了,爭辯許久,而且持之以理。但父親有備而來,絕不妥協,更曉以大道理,粗石尚可打磨成玉、學
科學又有何困難。我一向極愛父親,知他寵我依我,也佩服他處世行事的合情合理。只是面對女兒的性向興趣能力前途選擇這些重要事,他怎會不讓我自己決定呢?! 我差點翻臉, 說他不講理,但又怕
傷了我們父女一向美好的關係。我因此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了他的建議『唸理工,考甲組。』父親如釋重負的笑了,我卻感到前程一片迷茫、不知此
去,數學物理將如何折磨我。
從此,我努力的用不發達的左腦唸化學,經常不恥下問,成大化工四年雖辛苦仍順利讀完,每次聽到父親對朋友介紹我時那句『我女兒,學化學。』的得意滿足口氣時、我就更決心要把我這塊石頭磨成玉了。
父親送我來美唸化學,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唸個博士學位。我也知, 即然攀登上科學船,目標應該
是博士,不能半途而廢。只是挑燈夜讀時,不免懷
疑,”不是玉石,如何打磨成玉呢!”唸完碩士,外子
求婚,與父親談判,父親堅持“拿到學位再結婚也不遲”, 我們這次沒聽他老人家的話, 父親非常失
望, 但他仍在婚禮上祝福了我們。這回輪到我如釋重負、為自己不用再與化學打交道感到輕鬆
和解脫。
從此又不學自通的走上文學藝術之路, 加入“海外華文女作家會”, 寫書作畫, 不亦快哉!
到柏克萊後, 慢慢結交了中國來的親戚朋友, 從他們口中聽到黑五類, 聽到三反五反, 聽到文革,
聽到下鄉,聽到許多不人道反常理的事。我忽然
驚醒,如果在那改朝換代的緊要關頭,父親沒放棄
他的博士論文,沒回北京來接我們,我們的命運會如何改變?!有位在美帝統治下生活的父親,我們能不上榜黑五類嗎!?能不過灰頭土臉,低聲下氣,一身莫須有罪名的日子嗎!?大學之門還讓我們進嗎?那
後果,真不堪想像呢!
親愛的爸爸, 我不再怪您逼我為您圓夢, 沒有您當
年忍痛放棄博士學位的決定、我們又那能過後來
無憂無愁的日子。只是我一直忘了問您, 當年遠在
異域他鄉, 您如何預知中國會經歷這樣大的人為災難呢?!
父親含蓄的愛,從不掛在嘴上,只深藏在心中：在眼神中若隱若現，在行動中似有似無。
做女兒的終於領悟, 如果我沒為他學化學,我才
會遺憾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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