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人才培养令人心忧
文·本报记者 王 怡
(科技日报,2012,8,30)
2012年8月15日,《科幻世界》杂志的副总编辑姚海军宣布,将中国当代科幻领域最畅销的长篇小说之一《三体》译成英文版,销售到海外。
《三体》是由科幻作家刘慈欣创作,一部史诗式的科幻三部曲,中文版已累计销售约40万套。在中国科幻迷心目中,它几乎等同于中国的“星球大战”或是“阿凡达”。
《三体》英文版的出版意味着中国长篇科幻对外输出,同时也意味着中国文化借助着科幻这一文学形式在世界进行传播。
中国科幻文学的历史远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要长,跨度已达百年。从尚处于帝制的晚清时期就有了半文言文的中国科幻,现今国人大多对此并不了解。其实中国科幻早已被国外科幻研究所关注,但若要让中国科幻被广大国人熟悉,尚需时日。
“我们在研究国外的科普作品,寻找规律,写我们中国自己的科普。”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吴岩近日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一直致力于科幻理论研究和创作的他,现在每年都会培养一到两名科幻文学的研究生。同时,吴岩还在北师大开设了科幻作家写作班和科普作家写作班,为中国科幻和科普的创作队伍注入新鲜血液。
不可被混淆的普通青年与文艺青年
科普和科幻如果不同时出现,常常会被认为两者差不多,都和文学创作相关,其实没那么简单。
“科普和科幻有着本质的区别。打个比方,科普就像是科学的仆人,是为科学技术传播普及知识,让广大受众通晓科学技术,为科学技术的传播服务。科幻则是一个文艺工作者,将科学用文艺的形式表现出来。科幻文学描绘的不仅仅是科学技术,还可能是思想性的实验”。
“儿童喜欢阅读的《十万个为什么》就是科普作品。在书里,科学知识通过各种各样的文学形式被讲述出来,读者了解了相应的科学技术。《环游地球八十天》则是一部科幻小说。作品讲述的虽然是在已知的世界中漫游,但是作者构思巧妙,所描述的景色壮观、故事情节惊险、引人入胜,许多东西在当时还没有科技上的现实性。”
在阅读这样的科幻作品时,读者都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也就是作家并未真正的去环游世界,但是读者依然愿意跟随作家进行一次思想上的“环游”,这正是科幻的魅力,它带给了读者幻想的愉悦感。
吴岩十分细致认真的分析着科普科幻的区别。他说:“关于什么是科普,什么是科学传播?在我看来,科普作品就是以科学霸权为主要内容的大众话语体系,文本中一旦出现矛盾,科学是最终的主宰者。作品和作家,都是科学的奴仆。而科幻,是文学,作品和作家不是科学的奴仆,科幻作品是有文学在规范着它,科学活动只是相关内容的一个部分。文学在我理解就是,个体对于社会反映。在科幻里,作家对于科学技术社会作出他们的反映,蕴含着作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几年前,吴岩一直在培养着科幻作家,希望他们能写出中国科幻的好作品。现如今,吴岩还开始了他的科普作家培训。科普作家在写作时是有章法和规则可以遵循的。
“我国的科普创作一直围绕着趣味性在讨论,其实这是一个100年前就讨论的话题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科普真正发挥它的教育作用”。
“我现在正在和我的团队研究国外的科普作品,以发现其中的写作规律,让我们的科普创作可以借鉴。”
这里所讲的“规律”简言之,既是文本构造的方法。比如,我们强调科普的可读性,那么就要关注如何增强其趣味性。这里,为了解释一个科学技术,讲多少个故事适合?将故事置于作品的什么位置?用什么故事引入更能吸引读者阅读?都是科普创作需要思考的。
吴岩和他的团队根据相关的论文,对科普作品创作方法进行摸索和实验。在他们的研究设计中,结合心理学方法是一大特色。请一组儿童读者,对一部科普作品进行阅读,在阅读过程中观察读者的反应。在阅读结束后进行讨论和问卷调查,询问作品哪个情节让其印象深刻,科普知识最终能否被读者所接受等都在设计之中。
阅读科幻并不是学习成绩的敌人
这个暑假吴岩做了很多关于儿童科幻普及阅读的活动。8月8日,在国家图书馆少儿馆,“文津讲坛”吴岩带着他的新书,为200多名来自扬帆计划的孩子谈科幻应该怎样读。
在吴岩看来,科幻是帮助培养合格公民的有力工具。科幻并不拘泥于知识的对错,而是关注创造力,关注科学兴趣,关注科技与时代、与个人发展的关系,关注创意与未来的联系。因此,读科幻就是要让孩子参与对当前科技发展、道德改进、社会变革的讨论中来,科学教育是为了培养有参与能力的合格公民。
“科幻阅读会耽误学习,这是现在很多家长和老师的一个误区。科幻与学习文化知识并不矛盾。一方面,阅读可以启发孩子思考、活跃思维,另一方面科幻阅读比起其他文学创作类型更能增加阅读趣味性、可读性,是培养孩子阅读习惯的好选择。”
他举例,1999年高考作文“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就是一个典型的科幻题目。如果学生一直关注科幻小说,对于这个题目的作文不会憷头,在考场上自然会有很多灵感迸发,写出优秀的作文。
科幻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创意性。它不认为解决问题存在“唯一办法”,相反应该活跃头脑,开拓视野,敢想敢做,找到新的方法。比如科幻小说中常常会利用时间、空间的多元性来做文章。“时光机”“平行世界”“时间旅行”这些科幻元素,能穿越古今,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正是科幻为我们打开思维束缚,将不可能变成有可能。
在讲座中,最让吴岩印象深刻的是提问环节。“平时,和孩子们面对面的交流并不少,讲座也不少。这一次,面对来自边远地区的孩子,我还是有点担心,和他们聊科幻,该从何谈起?这对我是一个挑战。”
“有个孩子问我,我们无法见到您说的书,该怎么办?我说,好的。你们中多少人能上网?没有人举手。我心中咯噔一下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为了圆场,我只好说:期待我们的村村通工程尽快发展完善起来,还有我们的农家书屋计划早点完成,希望让更多的孩子接触到好书!”
暑假里,吴岩不仅仅参与了“扬帆计划”讲座,还深入到成都图书卖场,和科幻小读者们面对面的交流,向他们推荐科幻文学作品。
当国人在排队观看《蜘蛛侠》时,我们的科幻电影在哪里
自2010年世界华人科幻协会成立,同年全球华语星云奖由世界华人科幻协会和世界华人科普作家协会设立。从去年开始,在华语科幻星云奖中,有一个奖项是“最佳科幻影视作品奖”。虽然第一次设立,但是同年的奖项中并没有诞生金奖,只有四部影视作品被评为银奖。当嘉宾打开信封准备宣读获得金奖影视名单时,也没有想到是空白。这样的情况一方面说明星云奖的评委客观、公正、严谨的评奖态度;另一面也反映出我国科幻影视在科幻领域失语。
“今年,华语科幻星云奖受到了更多地区科幻人的关注。当我们把评奖公告发出,收到了来自香港、台湾等很多科幻作家的响应,很多作品如雪片一样纷至沓来。这让组委会的评委们很是欣喜”。
在华语科幻越来越受到广大读者和作家的重视时,世界华人科幻协会的委员们并没有过早的庆贺。在他们看来,中国科幻影视要找到自己的路,还任重道远。
这一届华语科幻星云奖为了提携科幻影视,特别发出了关于征集优秀科幻微电影的公告。众所周知,提到科幻电影,人们谈到所谓“大片”多为欧美科幻电影,如《阿凡达》《蜘蛛侠》《变形金刚》等等。这些电影不仅一部出名,其后的续集也是部部上坐,电影周边的产品也是热卖。
科幻电影在欧美已经成为文化产业,创造巨大的商业价值,同时也是一种文化输出,对于其它民族文化形成冲击。
“最实用的例子就是,现在很多学生都热衷于参加托福雅思的英文考试。在其考试中,听力题中也许会有‘BIG BROTHER’‘老大哥’。如果没有阅读过乔治·奥威尔的《1984》,考生们就很难理解对话的深层涵义。又比如‘A Clockwork Orange’《发条橙》这部英国作家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后又被美国导演改编成同名电影。当英国人提到‘as queer as a clockwork orange’时,想要表达怪异的意思,如果对这部作品不了解,则不能领会其中的意味。”
“我们这一届华语星云奖很希望能在科幻影视方面能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我们觉得如果从短片、微电影做起也许是很好的尝试。可是在实际推广中,我们也发现了困难”。
“视频的制作是需要资金的支撑,在寻找资金支持中我们遇到了难题。”吴岩说在和一些影视公司商谈时,有的公司是答应的很顺利,但最终所能提供的资金少之又少。有的公司只是表示对此很感兴趣,去不愿进行投入。
“没有资金,首先吸纳不到优秀影视人才,其次影视是一个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产业,如果没有人愿意在此进行付出,我国科幻影视的发展还只能是空谈”。
科幻影视被国人广泛关注,也许还需要时间,但是中国科幻早已进入了世界科幻人的视野。美国科幻杂志Fiction Study决定在2013年发行一期中国专号。这份科幻理论杂志不仅关注晚清中国科幻作品研究,也会探讨中国科幻电影的意象。
8月末,吴岩要登上飞往芝加哥的飞机,他受邀参加今年在芝加哥举办世界科幻大会——Chicon 7。在那里和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幻作家、评论家、科幻迷进行交流。吴岩在大会上还会参加著名作家、中国科幻界的好朋友波尔的90岁庆典。他兴奋地说,有不少年轻的内地科幻作家即将赴会,中国科幻正在登上世界科幻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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