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在教授经济学的过程中遇到一个很特别的现象：有不少学生不相信经济学是一门“科学”，但却仍旧愿意攻读经济学的研究生，并且还收集经济数据发表论文。甚者还有经济学教师一边教课一边却私下说经济学等社会科学没用（我不知道是不是后者教会了前者）。这些人常常将经济学称作“混口饭吃”：教书是混口饭吃，发表论文是混口饭吃。

既然是“混口饭”吃，本也无可厚非，但是有意思的是，“混口饭吃”类型的文章还大量的发表在了国内所谓的A类经济期刊上。

笔者认为这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学术道德问题。如果A君认为经济学不属于科学，那么A君从事经济数据计量分析并在结论中“言之凿凿”就是“不诚实”的表现，而这些发表的论文本身的信誉问题是令人堪忧的。

在您回答“经济学是不是一门科学”这个问题之前，请先思考“生物学是不是一门科学”？

我想生物学在更早的时候遭遇了和经济学相同的困境。首先生物学本身也会受到“人”或者“动物”性能的影响，比如“突变”之类的原因，比如人类或者动物情感影响生理刺激（这在医学中比较常见，临床医学中病人的情感或心理因素有时可以影响病理的发展，相较之下，药物的作用反而不明显）。但是，生物学却堂而皇之的成为了“自然科学”的分支之一。

经济学也一样，在司法公正的自由市场，情感可以保证大多数人都获得足够高的收入吗？显然不能。因为大多数人的能力差不多，更多的时候只能靠“运气”，情感只能对少数人有用。如果你不能左右市场，那么就只能是市场来左右你，而市场是有规律的，这就是市场的“自发秩序”。

当康德高呼人具有“自由意志”的时候，你还相信情感和心理的力量可以对抗庞大的经济系统吗？

在经济学中最被人所诟病的除了人的心理和感情会不可控之外，还有“经济学中不存在不变的数量关系”而往往是“经验或者定性的”。

但笔者想说的是：不光经济学中不存在不变的数量关系，连号称“自然科学皇冠”的物理学也从来没有过“不变的数量关系”。

比如，物理学中众所周知的“万有引力”是“平方反比”的数量关系，但是在更大的空间尺度上就不是“平方反比”，这时会增加“广义相对论”的高阶修正，在更大的宇观尺度上广义相对论也会失效（目前流行的观点认为是暗物质或者暗能量的影响，实际上，按照爱因斯坦自己的原话：广义相对论方程的左边是精美的大理石——曲率，而右边却是劣质木料——能量动量张量。广义相对论要出问题的话很可能就会出在能量动量张量上，因为没有人知道宇宙物质的能量动量张量的完整形式）。对于微观尺度也是一样，广义相对论在微观尺度上（普朗克尺度）是完全发散的，从而理论上无效。微观的引力理论具有“未知”的拉格朗日函数形式，这由“重整化群”分析可以清楚的看到。

事实上，任何的物理理论都具有“适用范围”，没有谁能真正得到满足各个尺度的物理理论，这是“重整化群”思想给予世人最大的启示。

很多经济学人并没有接受过完整的自然科学训练，所以常常把“物理学”看做是“精确数量关系的典范”，从而在内心深处“看不起”经济学。但是物理学从来没有真正的“不变数量规律”。只有指定了“适用范围”，物理学的公式才具有和数据吻合的特征。这是经济学者所忽视的：物理学并不像经济学者想象的那么“美好”。

以笔者目前所从事的“高温超导”领域为例，恐怕还没有哪一位物理学家敢说他找到了一个适合“高温超导”的“不变数量关系”。高温超导在各个温区具有迥异的性质，这很可能是强关联系统的奇特性质。但是你能说“高温超导”是伪科学吗？肯定不能，因为实验上确实实现了高温超导（零下100度的超导）。

在笔者看来，高温超导领域的情形比经济学目前的现状可能还要不如，高温超导存在各种各样乱七八槽的因素（让人难以理解），经济系统也有各种乱七八槽的因素。但经济系统至少还有不少较好的“经验规律”，但高温超导却还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一旦未来有人找到高温超导在某个“适用范围”具有数量描述的可能，那么“精确数量关系”就会存在，只是目前来看还很困难。

经济学也一样，经济学中的“精确数量关系”是具有“适用范围”的，超出范围，规律就失效。这是自然科学的普遍特征。只不过许多经济学人把物理学抬得太高，而忽视了经济学也具有“适用范围”。他们往往把经济学用到各种范围中，一旦经济学失效就说它不科学，不具有数量特征。任何学科都一样，脱离“适用范围”就失效，不光经济学才这样。

所以，假如有一天真的有人说他找到了物理学的“万有理论”，那么我会相信他是一个“纯傻瓜”。

因此，研究经济学，界定“适用范围”很重要。

经济学的“精确数量关系”具有的“适用范围”是由一些先决条件来决定的，比如市场机制设计本身是否完善，司法系统是否健全，自身要素禀赋结构如何？这些都是边界条件。只要边界条件定了，经济学在“适用范围”内的“精确数量关系”就成了。

在笔者看来，像生物学一样，经济学最终也会成为“自然科学”的一个分支，并且这将会很快到来。人们这时候会看到“自由市场中拥有宏观数量规律（精确函数规律）”，当然这并非微观不变数量规律。

在笔者看来，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并将深远的影响人类文明的进程。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会选择自由市场并不断进行改革的原因所在，没有人能够抗拒自由市场的魅力。

最后，您相信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