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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传(2)-- 童年生活(续)

已有 5467 次阅读 2017-6-8 12:09 |个人分类:有教无类|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3.走日本——险些丧命

抗战以后,日本溃败,途经我们家乡是1945年7月间的一个傍晚。马蹄声由远及近,鬼子兵到了我们的河岸上,人们才吆喝着走哇!鬼子兵进村啦!

此时爹呀、娘呀!呼唤着,人们携儿带女,小孩拖着大人的衣服拼命往山上跑,往山岭前的勒蓬里钻,往陂下圳底下躲,那真是慌不择路,人们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迷雾之中。我们见到鬼子兵就在我们躲藏的地方经过,好险啊!我们连呼吸也屏住了。远处的大炮声,飞机扔炸弹的轰炸声,震耳欲聋。就这样,我们毕缩身体,在勒蓬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夜。第二天,我们又转移到了一个地方躲了半天。下午母亲牵着我的手回到了村庄,还未能站稳脚跟,那边又一伙残余匪兵经过村庄。这一下,真把我和母亲吓得不轻,失魂落魄,我们无处可逃,只好往后巷的勒蓬里钻,几个日本兵就从我们身边经过,不能就没命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三天,全村男女老幼陆续回来了,家家户户都遭踏得不轻,狼藉不堪。有的人家香炉里拉有屎,锅灶里都是粪尿,破锅里、烂缸里死鸡死鸭,比比皆是,目不忍睹。苍蝇到处窜,臭气熏天。幸好,全村人民安全无虞。这笔账,血债要用血来还,历史永远不能忘。


4.天灾人祸、痛不欲生

日本投降后的一九四六年也是一个灾难年。这一年又是大旱,直到农历四月二十八还未下雨,秧苗早已枯死,无法插秧。我村多数人家早已断了粮,我家更在其中,饭得我们四处讨米度日,逼迫父亲不得不背井离乡,挑着一担破箩筐,去江西萍乡跑脚力,卖杂货。我只好跟随母亲在家种田、砍柴、割茅、做短工,换得三五几升米维持生活。

年关了,有钱人家早已在准备年货,我家呢?却是无米下锅,只好天天盼望父亲早日回家。日也盼夜也盼,盼到腊月二十四,父亲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挑着原来的破箩筐和几个不像样的碗盘回来了。我们看着他那阴沉的脸,知道大事不好。进得屋后,他只说一句,被强人劫了。这一下,有如九雷炸顶——心凉了。可怜母亲饱含着泪水安慰着:“急也没用,该我们命苦,另寻生路吧!”除夕监控,母亲只好领着我去向有钱有家求情。先借得三、五升米,再到夏家圩名叫什么“金元鼎”的那里借得几个碎钱,赊了一斤半肉准备好歹先过个年。紧锁的眉头稍微松了一些,谁知“天有不没风云,船破又遇顶头风”,那边几个债主(其中一个是霞山袁采苏)带主几个账房先生来催债来了(钱是父亲外出时向他们借的盘缠)。可怜父亲向他们磕头求情:钱,这下是还不起的,看看过了年再说。他们听后,好像火冒三丈,大发雷霆,钱是一定要还的!左磨右缠,赖着不走,最后还大打出手,又是砸门,又是扭锁,闹得鸡犬不宁。最后母亲没法,硬是把仅有的两个光洋给了他们才夹着尾巴走了。

外面的鞭炮声噼噼啪啪炸响,我家却痛不欲生。一个社会两重天,富人家酒肉熏天,穷人家已是没米过年。


5. 割肉医疮——好不了

过了年,就是一九四七年的雨水节了,种田人又得准备闹春耕。可是我父亲受了这场打击后,久卧病床,此间弟弟又降生,家中又添了一张嘴,取名“带苟”,狗带大的。你看,穷人是多么命苦啊!?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养痛之恩。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有几个好心人给我们来了个“谷会”,利息加三,分年归还;到期还不清,就要利滚利的息。没办法,只好割肉医疮。这年我们全家大闹春耕,算老天爷照应,风调雨顺,多收了三、五斗,还了当年的“谷会”债,所剩无几。还是“禾镰挂上壁,家里断了炊”。


6. 屎克郎背粪——自讨苦吃

解放前,我的一个堂伯,他把握着局势,来了个金蝉蜕壳,愚弄我老实巴交的父亲,用典契的手段,把他多余的土地卖给我家。我父亲也乐得,屎克郎背粪,自计苦吃。在土改时落得个莫名其妙的佃中,自己毁自己,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黑。我家土改时,确实有二十余亩土地,这些土地座落的地点在:

  • 灵官庙斗七

  • 屋背秧田斗坵

  • 屋背伍斗半

  • 屋背墈足下斗四

  • 屋背长六斗

  • 巷口墈下三斗

  • 土墈足下三斗

  • 土墈足下半斗

  • 大路堆堆子斗半、二斗半

  • 河墈上斗坵

  • 山底洲渚上二斗半

  • 蒲塾(勺)坵三斗

  • 垅田五斗、三斗、半斗

  • 弯弯子里三斗

  • 乌树下斗二

  • 水窝三斗

  • 山底前门斗九

  • 山底上码头下斗八、半斗等。

我家划的这个佃中,确实是名不符实,所以在土改复查时,经土改工作队核实,更改为贫农。不然的话,要背一世的黑锅。


7. 难熬的酷暑严寒

家中无米下锅是经常的事。特别是到了每年的寒冬腊月,盛夏酷暑更是难熬。所谓饥寒交迫,那日子真难过。穿的是补钉加补钉的千层衣,住的是四面通风的破瓦房。父母二人只有三条长裤更换。下雪天我只有光头足走路,只有二件单衣,一条未掩没膝盖的长裤,冻得真打哆嗦。实在冻得不成,我们有一伙小孩就往山岭前的勒蓬里钻,烧火烤。更难熬的是寒冬腊月的月晚,北风呼啸的日子,睡的是“干稻草,软又黄,金丝被儿盖身上”,棉絮是千疮百孔,一家四、五口挤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相互取暖,真是长夜难熬,直等天明。到了夏天,“天上飞机,地下坦克”,四面攻击,难以安宁。实在不行,就用艾草点一把火一薰烟,驱逐蚊子,这是穷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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