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技术的政治经济学分析

骆桢

前段时间蒙师弟引荐，参与了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笔谈，原稿放这儿以资纪念。顺便水一贴，好久没更新了。

1、什么是人工智能技术？

人工智能是个不断发展变化的概念，我们可以将计算机系统的工作抽象地看作从输入到输出的过程，就像一个函数，但是我们通常接触到的函数关系很简单。人工智能技术就是通过某些算法或运算结构，处理复杂的输入和输出的关系。既可以将传感器捕获的复杂数据对应到不同的类别，比如图像和语音的识别，还能在海量数据中寻找隐含其中的模式、规律，形成对应关系，比如智能语音对话和机器学习等。于是，以前只有人才能处理的复杂关系，就可以交给计算机来处理了，比如识别人脸、识别环境、自动驾驶、医学影像诊断等，以及回答一些特定领域的问题，比如智能专家系统、智能客服系统等。这使得计算机处理问题或与人互动时显得更加智能化。

2、人工智能技术对就业有什么影响？

人工智能对就业的影响比较复杂。短期内，它确实会替代一部分就业，也会创造新的工作岗位，但是总体上会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这也得到了很多经验研究的证实。因为企业选择新技术通常是为了降低单位产品成本，考虑到新技术的投入，如果还要增加劳动力的需求，这就降低了该技术的盈利性。

长期来看，人工智能技术提高了生产效率，如果能带来经济增长，那么生产规模扩大会增加对劳动力的需求，但这并不意味着“扩张效应”会超过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如果“扩张效应”占优，失业率就会持续下降，这会侵蚀企业在博弈中的议价力，带来工资上涨和劳动强度下降，使得企业盈利性降低，也就难以继续扩张。除非企业还能继续利用新技术替代劳动，降低生产扩张对劳动力的需求。因此，长期来看，这对矛盾关系在资本积累的过程中会处于一种动态平衡的状态。

3、人工智能技术对发展中国家有什么影响？

理论上只要是重复性的简单操作都有可能被人工智能取代，是否替代主要取决于效率和成本的权衡，但是那些经常面临新情况或者需要创造性的工作在可预见的未来还是很安全的。通常而言，简单劳动更多集中于发展中国家，而创造性工作更多在发达国家，所以人工智能技术对发展中国家的就业冲击可能会更大。但是，更可怕的是如果人工智能技术能低成本取代越来越多的简单劳动，那么发展中国家依靠低端产业融入世界分工和贸易体系的机会就会被压缩，这不仅影响就业，还影响发展中国家技术和资金的外部来源。

4、既然人工智能技术 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各国为什么争相投入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

首先，人工智能技术对就业的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短期，而且政府的相关调控可以一定程度上对冲其对就业的负面影响。其次，人工智能技术作为一种新型通用投入品，是生产力的巨大进步，在长远来看其对经济社会的推动作用巨大。再次，在国与国竞争当中，人工智能领域的落后可能带来经济竞争力的全面落后。如果短期内人工智能会带来全球整体就业水平的下降。那么，一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具有领先地位，则会在这个下降的就业总量当中分得较大的比例，国内就业甚至可能上升。如果人工智能技术落后的话，则在下降的就业总量当中所分得的比例也在下滑，国内就业就会面临更大的冲击。这是一个国际竞争的囚徒困境。

5、人工智能技术和之前的技术革命相比有什么异同？

共性是每次技术创新基本都表现为对直接劳动的替代，提高了生产效率，带来了新的产品、新的服务和新的产业。以前的技术革命主要是对肢体劳动或者某些生产技能和经验的替代，而人工智能技术已经深入到对简单的脑力活动的替代了。更特殊的是人工智能技术在大数据的帮助下，对劳资关系会产生双重影响。一方面，它不仅替代劳动，还会增强对劳动过程的控制和监督，使劳动者更彻底地依附于生产体系，丧失对劳动过程的影响力，削弱劳动者的议价力，提高劳动强度；另一方面，简单劳动被替代后，新创造的岗位和未被替代的岗位更强调创造性，这会塑造新型的劳资关系。随着技术发展和政府的调控，逐渐形成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力市场形态和企业的盈利条件，并决定企业的生产和雇佣选择。

6、推动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政府能做什么？

人工智能技术的社会效益巨大，但是公益性的技术往往不能带来利润，企业的积极性不高。所以，要充分发挥人工智能技术的社会效益，还需要政府在相关领域进行投资和推动。同样，针对我国人工智能技术底层算法研究不足的问题，也需要政府在相关领域加大投入。底层理论研究难以给企业带来短期收益，但却是整个行业持续发展的基石，正外部性巨大。科技是依靠人才去发展的，所以政策制定应该立足于培养人和激励人。不仅要投入更多资源，还应更加宽容，允许探索试错过程中的失败，予以研究者对应用、支配研究成果更大自主性、主动权和更多的收益权。政府在创新活动中的作用包括资助、协助、监管，并从中获得部分收益和基于该技术进步一步发展的权利。

7、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会给人类带来解放和自由吗？

从历史上看，技术进步总体上是造福人类的。但是这一切并不是自然发生的，因为对劳动的替代既可以为人们带来闲暇，也可以使更多人失业的同时，在岗者更忙累。就如马克思所言，我们不反对机器的使用，但反对机器的资本主义使用。所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政府必须参与其中、积极作为，使得技术的应用、市场的竞争和企业的经营能够符合公众的利益，体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有以下几项工作：首先，随着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应适时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压缩工作时长，并构建起与技术发展相适应的终生学习平台和资源体系，帮助更多人融入经济发展进程中来；其次，为了避免高技术形成垄断或者过大的权力，应积极培育竞争性新技术，对抗性技术，并利用独立科学家团体等专业组织对高技术企业经营活动进行必要监管。最后，切实保障个人隐私，对大数据资源的使用情况进行有效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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