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7毛泽东接见顾阿桃

高关中（德国汉堡）2017/5/17

春暖花开时分，我们十几位文友，应邀到江苏太仓采风，参加海外文轩沙溪古镇创作基地的揭牌仪式。在这美丽的沙溪镇，我们参观了一座别开生面的博物馆——洪泾往事馆。该馆通过介绍一个普通农妇，顾阿桃，一跃成为当年的学毛选标兵，红遍全国的故事，展示了文革前后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历史，真实而荒唐，引起人们深深地思索。

普通农妇，登上天安门

洪泾是沙溪附近的一个村庄，在公社化时期是一个大队。60年代，洪泾像全国各地农村一样，开展四清运动。四清运动是当时以阶级斗争为纲形势下的一场政治运动，最初是“清工分，清账目，清财物，清仓库”，后来扩大为“大四清”，即“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

四清又叫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1965年9月以林彪老婆叶群为首的空军“四清”工作队进驻洪泾，搞试点。当时林彪大搞“突出政治”。工作队除了搞“四清”，还要培养一批“活学活用”毛泽东著作的典型，好为林彪脸上贴金。

顾阿桃（1916-1994）不识字，也如饥似渴地学习，字不识难不倒，家务重雷不倒，农活忙拖不倒，努力做到用心听、虚心问、专心记、决心做，加上她3岁死了父亲。8岁进纱厂当童工，12岁母亲去世，做了童养媳，之后又当过奶妈，做过临时工，捡过破烂，困苦的生活丰富了她讲用的内容。顾阿桃生动流利的发言，甚至深深打动了叶群。

为了帮助顾阿桃进一步作好讲用报告，介绍怎样活学活用，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克服自私自利的思想，变为一心为革命的新型农民，人们画了几十幅画给她作讲话提纲。展馆里就陈列着这些简单图画。一幅画引出一段经历，一段体会等。例如画一只鸡，就讲不让鸡吃生产队的庄稼，画件毛衣，就说生活改善了等等。

顾阿桃虽然目不识丁，但悟性极好，能看着这些图画，自如地讲出来，从小队讲到大队，再到县、市、省。讲到上海人民广场，赢得几万人的雷鸣般掌声。这使顾阿桃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全国“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典型。人民日报甚至整版刊登顾阿桃的“讲用稿”《毛主席的话照亮了我的心》，还刊载了几十幅讲用图。顾阿桃红遍全国。我那时还是中学生，就已经知道了顾阿桃的大名。

1966年国庆，顾阿桃作为贫下中农学毛选积极分子赴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在天安门城楼上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洪泾往事馆就悬挂着毛主席和顾阿桃握手的放大照片。顾阿桃先后七次应邀上北京，每次都被毛主席接见。顾阿桃也见到了林彪。

不仅是顾阿桃，洪泾大队也成为时代的宠儿。全国学洪泾运动风起云涌，新闻单位的记者、各地的领导、串联的“红卫兵小将”、大专院校师生、巡回医疗队等各地、各界人士都慕名前来学习，连远在西藏的著名歌唱家才旦卓玛也前来献歌，还有不少外国朋友也不远万里前来“取经”。据不完全统计，两、三年之中，来洪泾参观的人数就达到200万人次以上，最多的一天达14000人。

随着文革狂飙的升温，顾阿桃竟然当上了官，而且官运亨通。1968年，顾阿桃出任太仓县革委会副主任，又当上了苏州专区革委会副主任，进而成为江苏省革委会常委，迈入了副省级的行列。1969年，顾阿桃参加了中共九大，并当选为主席团成员。

许世友叫他顾妹妹

顾阿桃每次到南京开会。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只要抽得出时间，就会盛情邀请顾阿桃到家中做客。

一次，许世友把顾阿桃请到家中，并对夫人田普介绍道：“这是全国学毛选积极分子顾阿桃同志”。他还笑着说：“别人都叫你顾妈妈，可你比我还小几岁，我就叫你顾妹妹吧。”

顾阿桃连忙说：“许司令，我怎么好认你这个大哥呀？”。

“不，顾妹妹，你现在是省常委了，少说也是个四品大员。工作上我们是同志，私交上我们是兄妹。我许世友摘掉乌纱帽还是个和尚呢！”

没过多久，开饭了。许世友指着几个菜说：“顾妹妹，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自己打的几只鸟，”

顾阿桃惊讶地说：“许司令，您真厉害！”

许世友打着哈哈说：“连这几只鸟都打不下来，我还能当司令吗？”

其实，许世友（1906-1985）和顾阿桃一样，都是苦出身，文化不高。他8岁就出家到少林寺当了和尚，习武八年，练出一身好武艺。参加红军后，25岁就成为威名远扬的“大刀团长”。在长征途中升为红四方面军的军长。 1938年，任八路军129师386旅副旅长。后调到山东，开拓出根据地兴盛局面。解放战争时期，许世友升为兵团司令员，指挥济南战役，揭开了国共战略决战的序幕。1955年授衔开国上将。他担任南京军区司令员18年，深受毛泽东器重。

这样的经历，使他能够把同样出身贫苦的顾阿桃当妹妹看待。“九一三”林彪事件之后，流言蜚语劈头盖脸向顾阿桃砸来。许世友知道了很生气，站出来为顾阿桃讲话：“顾阿桃有什么错？林彪没垮台时，我许世友不也祝他永远健康吗？” 许世友的话让顾阿桃感激涕零。

回归凡人

自从许世友发了话，顾阿桃的处境有所改善。1975年，顾阿桃当选为四届人大代表并出席了会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所有的官职逐渐地都免去了，这使她反倒觉得心情舒畅，自由自在了。她从天上回到了大地，又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改革之风也吹到了洪泾，人人出力，家家勤奋，走上富裕路。顾阿桃身背木箱，卖起了棒冰。哟，顾阿桃，顾妈妈，昔日大名鼎鼎的全国“活学活用”标兵，江苏省革委会常委，现在竟然卖棒冰。尽管人们早就知道她已为凡人，仍抹不去记忆中的“神”。顾阿桃的生意特别火。主要是沾了“名人效应”的光。“毛主席请我上北京，邓小平让我买棒冰。”顾阿桃自己有时也不免感叹地说。《解放日报》等报刊出现了《昔日省常委，今日卖棒冰》的热点新闻。

顾阿桃虽回复到了凡人，生活却比集体挣工分是好多了。1994年1月13日，78岁的顾阿桃因心脏病突发而逝。有关单位送了花圈，不少人自动去吊唁。

人们在怀念顾阿桃时，总会带来一串长长的深思。这段尘封的洪泾往事，成为历史长河中一段特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