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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染病学史》札记:定县模式

已有 3236 次阅读 2020-12-27 20:05 |个人分类:医学史话|系统分类:科普集锦

三、试点:定县模式

(一)兰安生开启风气

据黄建始教授在《公共卫生简史》中介绍,1949 年以前,国民政府在中国开展的公共卫生工作主要是由中央实验处组织和推行的。

中央卫生设施试验处创立于 1932 年,处长由公共卫生署长亲自兼任。1933 年改称中央实验处,下设防疫检验、寄生虫学、化学药物、妇婴卫生、卫生教育、卫生工程及环境卫生、生命统计、社会医事、工业卫生等九个部门,负责调查防治各地重要传染病,制定生命统计制度,开展妇幼卫生,卫生教育和学校卫生工作。中央实验处的组织机构和工作方式,主要是依照当时南斯拉夫柴格拉勃公共卫生研究院的体制,因为中央实验处是由国际联盟卫生部请该研究院院长鲍歉熙来我国帮助规划建立的。而中央实验处和中央医院的创立,则与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公共卫生学教授兰安生(John Grant)密切相关。

1925年,在兰安生教授的力推下,北京协和医学院与当地政府合作,在北京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公共卫生事务所——京师警察厅试办公共卫生事务所(1928年易名为“北平市卫生局第一卫生事务所”,以下简称“北京一所”),划出北京东城一片社区作为卫生示范区,最初人口为5万,后增加到 10万。行政上,卫生事务所由政府管理;业务上,由北京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系规划和管理,并提供绝大部分经费。

北京一所的服务对象是整个示范区的十万居民,旨在解决10万居民从生到死不同人生阶段可能出现的各种疾病和其他健康问题。北京一所为此建立了由地段保健,北京一所医疗门诊和协和医院等共同组成的三级医疗卫生保健网,开展地段保健、普通门诊、学校卫生、工厂卫生、传染病管理和生命统计工作。对示范区内的垃圾、粪便和污水处理及饮水和食品卫生,北京一所有详细的监督办法。对传染病监测,示范区内规定报告的是区内流行严重的九种传染病,如鼠疫、天花、伤寒等。

1925年到 1952 年,北京一所作为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公共卫生教学现场持续了26年,培养了一大批公共卫生人才。该模式也在北京、上海和南京等地得到推广,为中国近代公共卫生事业起步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26年,平民教育家晏阳初选择河北省定县作为实验区。数十位学有专长的归国博士和数百名大学毕业生,放弃城市舒适的生活环境和优厚的待遇来到乡 村,开展农村平民教育。通过大量的调查和社会实践,总结出当时农民存在着“愚、 穷、弱、私”四大病症,为此推行四大教育,即以文艺教育(扫除文盲、提高文化水平)救其愚,以生计教育(改良农作物和家畜品种、组织供销合作社等来增加农民收入)救其穷,以卫生教育救其弱,以公民教育救其私;实施家庭、学校、 社会三大教育方式,提高和增强农民的“四力”,即知识力、生产力、强健力和团结力。

1929 年,兰安生教授和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的晏阳初合作,在河北定县创建了农村卫生实验示范区。北京协和医学院 1925 届毕业生姚寻源是具体执行者,在定县工作两年,探索和积累了创立农村公共卫生实验区的宝贵经验。1932 年,定县农村卫生实验示范区真正的创立者——北京协和医学院讲师陈志潜博士在美国、德国读完公共卫生回国后,应晏阳初的邀请举家移居定县并被任命为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卫生教育部主任。

(二)陈志潜身体力行

陈志潜到定县前曾任南京中央卫生部技正兼晓庄乡村卫生实验区主任,到定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社会调查部的帮助下,了解定县的社会、人口、经济、卫生状况。当时的河北定县是一个贫穷农业区,人口 40万,人均年收入50元,人均年医药费0.3元。乡村医生大部分是文盲。平均死亡率35%,婴儿死亡率 200。在细致调查分析当地基本卫生状况的基础上,陈志潜提出发展农村卫生事业必须采取由下而上的策略,决定在五年内建立一个与当地资源匹配的农村居民卫生保健服务保健体系(图7-6)。该体系由县卫生中心、区卫生站和村卫生员构成,具有四个特点:(1)立足农村;(2)当地资源有能力支持;(3)基层卫生人员来自本村;(4)当地卫生保健工作由当地村领导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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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6 河北定县农村居民卫生保健服务体系的组织结构

资料来源:董炳琨主编. 协和育才之路. 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2001109

定县卫生保健模式除了提供基本医疗服务之外,还开展了现场公共卫生工作(收集生命统计资料,改善卫生条件,医疗救助,预防和管理传染病,健康教育, 妇幼卫生保健)和村卫生员和农村卫生护理培训工作。陈志潜在定县保健制度实施一年以后,做了研究区内 61 个村和非研究区的对照评价,其差别非常显著。他在制定实验计划过程中,强调必须遵循“采取科学态度”、“以问题为对象”和“注重创立制度”三项原则。可以说,定县卫生保健模式基本上解决了大多数农民无医无药的问题,消灭了天花、霍乱和黑热病。1934年整个河北省霍乱流行, 定县只有极少数病人。定县卫生保健模式不仅对提高农民的健康水平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还为农村培养了一批养得起,用得上,留得下的农村卫生员和卫生管理干部,对我国农村公共卫生事业的发展起到了示范和推动作用,也得到世界公共卫生界的高度评价。

继创建北京一所和定县示范区之后,兰安生教授又大力推动政府并协调国 际联盟卫生部,帮助中国成立了两个设备建筑都比较现代化的公共卫生和医疗机构——中央实验所和中央医院。成立之初,两个机构的主要干部大部分来自北京协和医学院,为国家卫生署培训公共卫生和医务干部,研究我国的公共卫生问题, 推广地方医疗卫生事业,奠定了我国近代公共卫生的基础。

综上所述,现代公共卫生在中国开始于 1910 年伍连德领导的东三省防制鼠疫行动,在兰安生、陈志潜等人的努力上,培养了一批公共卫生人才,摸索和积累了适合我国城乡社区公共卫生的模式和经验。但是,由于没有一个良好的政治、 经济、社会环境,近代公共卫生在中国举步艰难,虽然打下了一些基础,准备了一些人才,但基本上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几千年来政府医疗卫生系统为少数统治阶级服务的局面,并没有在保护、改善促进中国人民的整体健康方面做出系统的成绩。现代公共卫生在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全面系统发展,还要等到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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