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在书店

文/陈静（北大出版社）

两百年前拿破仑就说过，“图书贸易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荒唐。它早晚得撑死、胀死，书籍生产早已超过实际需要的一百万倍！” 我作为一个图书编辑，也常常听到图书行业悲观的声音。好多小众图书在印刷三五千册之后，就不幸的被淹没在源源不断的新书洪流中，用不了多久，就只能去旧书市场淘到了。陈平原教授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说到底，书不是越新越好，人也不是时时在高潮。”很多人喜欢到北大东门附近的“豆瓣书店”去淘旧书，原因大概如此。

“是谁传下这行业，黄昏时挂起一盏灯。”在北京万圣书园的墙上见到这句话，《书店的灯光》一书的封底也引用并拍摄了这句话。有几次，当我需要某些小众图书作为工作参考，寻遍北京的各大书城和主要网站，都未果，最后竟在万圣书园的书架顶端寻到。这些书大都是2000年初出版的，能幸存下来（未被撤架）实属不易。万圣书园的坚守，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它春夏秋冬”的境界，这也是它能够成为京城文化地标的原因之一吧。

每个城市都有大规模的书城，为了让书更好地展示在读者面前。这样的书城坐落于城市中心，与大型商场争胜，几乎网罗所有的新书，还做大幅广告，往往给畅销书最醒目的摆放。它拥挤的时候堪比闹市，它也总还有一些角落黯然神。

从上海人民广场去往上海书城的这一段路，还能看见一些的老房子，残留着租界的历史气息，于拐角处，或深弄里。沿路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书店招牌，老旧的样子，仿佛透着店老板的辛酸。这些书店往往以低价吸引读者，然而，当“特价”是一个书店生存下去的资本时，其冷清的门庭，便不足为怪了。在人民广场附近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一家既实用主义又价格优势的专业书店，还能指望它如何优雅呢？只是，这么古韵犹存的老楼，这么繁华的地段，怎么就无力保佑一家小书店的优雅呢？

无独有偶，在一些香港文人和京城藏家的文章中，经常会提到独立书店“乐文书店”“国风堂”等，这些香港的独立书店大部分集中在旺角西洋菜街这数百米之内，其招牌隐藏在五光十色的灯箱广告里。这些书店都需要寻着窄狭的楼梯拾阶而上，进入居民楼的一间，便是传说中的“二楼书店”。租金是书店被迫“高处不胜寒”的最主要因素。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图书清一色的都要沿着墙壁整整齐齐的排列，读者要从密密麻麻的书籍文字中挑选目标，实在是一件考验淘书功底的事情。很多好书正是在这种看似委屈的环境和焦急的心情下相遇的，也许那随意的“惊鸿一瞥”带来的欣喜，能温暖你很长时间。

书店存在的意义，大概就像广西师大出版社的理念“为了书与人的相遇”一样。著名出版人范用先生在《买书结缘》一文中讲述了一个与书店店员结为故交的感人故事，五十年后，这位店员从台湾来到北京，还特地去看望他。范先生对别人记述逛书店买书的文章也有兴趣，所以将之汇编为《买书琐记》出版。工作中的范先生也喜欢在三联书店的办公室接待作者和朋友，出入这里的诸多鸿儒、作家、学者、画家，在咖啡的浓香中，谈笑风生。在范先生的《相约在书店》一文中可以体会到这种无法替代的乐趣。这次广西师大出版社将范先生的文章结集出版，并取书名为《相约在书店》，其用意不言自明。

2011年的秋天，是中国图书行业值得铭记的一段历史，继光合作用书房全国数百家连锁书店倒闭之后，网络购书平台：当当网、京东网等纷纷以大规模的、极具诱惑的活动吸引读者，笔者也参加了这冒着火药味的抢购。就像范用先生“爱读书的广告”一样，我也愿意花巨资购买图书，也许买了未必有时间看，但不买总担心会错过。身边这样的朋友不少，我们经常笑称对方为“书虫”。我特别尊重对书有购买冲动的人，只有他们永不消亡，我才能继续期待着书业的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