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与诗

武夷山

（发表于《科学时报》2003，8，8）

哲学家海德格尔在一篇文章中说，在我们的日常理解中，技术是一种帮助做事的工具。如果再问“工具性”意味着什么，就必须讨论“原因”了。如果我们继续追问技术的本质，就会将技术看成一种诗艺（poeisis），它是显现或揭示的一种方式，因此，属于“真”的畛域。海德格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将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技术与诗牵强地挂上钩有什么益处？海德格尔分析了“技术（technology）”这个词的词源。技术有技艺（technique）的含义，而techne既表示制造（如做鞋与印刷），又表示艺术（如诗人和美术设计者所掌握的本事）。这是技术与诗的一重联系。另外，在柏拉图以来的希腊思想中，技术是与episteme（由它导出了认识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技术是“know－how”（知道如何去做）。海德格尔说，“对于techno而言，决定性的东西根本不在于制作制造，也不在于手段的利用，而在于前述的揭示”。他举例说，一个银匠通过“银质圣餐杯”这个观念，把圣餐杯的形和质组合到一起，从而将“走向”存在之路的圣餐杯给揭示了出来。笔者认为，做诗，也是要揭示诗人所理解的真与美。在揭示的意义上，技术与诗是共通的。今后，如果我们不是简单地将技术看成实现人的旨意的工具，也许有助于解决长期困扰人类的一些问题。

以上是技术与诗在哲学意义上的联系。在日常生活中，二者有什么联系呢？美国罗文大学的教学技术主任迈克尔．克里茨基曾尝试利用虚拟现实建模语言（VRML），采取日本传统俳句的形式，来创作一种新体诗。俳句的句式是：第一行５个音节，第二行７个音节，第三行５个音节。克里茨基的做法是，先创作四首接近于俳句体的三行诗，其中每首的第二行是相同的句子，都是７个音节。他将这一共享的俳句诗放在垂直相交的两个平面的交线处。随着这两个平面的滚动，７音节诗行就分别与每一平面正反两面上的第一行和第三行组合起来，构成了４首俳句。他在计算机上将四首诗用四种颜色编了码，中间一行诗的颜色是不断变换的，以表示它又属于哪一首诗。克里茨基使用了不同的字号、字体、色彩和其他变量，使得计算机屏幕上的一首诗同时又是很漂亮的艺术品。有时候，他还给其诗歌加上了背景图案和背景音乐。克里茨基拥有生物学博士学位，他认为，将技术与写作一体化，也许有助于一些本来对写作不感兴趣的学生迈入这一创造性领域。他说，写诗并将诗歌在计算机屏幕上三维显示出来，既调动了左脑，又调动了右脑，这样的学习效果格外好。

技术渗透进了现代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因此，至少影响了一部分艺术家的创作道路和创作方式。生于１９２２年的杰克逊．迈克．罗是美国当代诗人、作曲家和作家。他一向勇于尝试新的创作方法，充分利用技术手段所开辟的空间。比如，早在２０世纪５０年代，他就开始试验碰运气（aleatoric）的诗歌创作方法，为此，他借助于兰德公司为实施蒙特卡罗方法而编制的《１００万个随机数》那本手册，在１９５４－１９５５年期间创作了《５首圣经诗篇》。事实上，他的写诗方式就是实验性的，他向自己提出的问题不是“我怎样才能取得特别的效果？”，而是“如果我执行这个算法，会发生什么？”。他学习FORTRAN语言甚至比多数科学家都要早，基于这段学习经历，他写了一首短诗，对由于程序出错，模拟的落体的高度越高，其重力反而越大的情况进行了解释。

自古至今，风花雪月是永恒的诗材。但是，现代诗人咏颂技术题材的作品也逐渐多了起来。惠特曼的《草叶集》就涉及了一些技术相关的主题。以下这首打油诗只不过是当代无数技术主题诗篇中的一首：

从前

从前，一个穴居野人闲来无聊

就用他喜欢的工具把石头切凿

这石头滚了起来

开创了轮子时代

现今的人们开着福特汽车到处跑

 

有人觉得书本难以负担

（比如那些没钱的穷汉）

但是书本变得便宜

你可以一买一大堆

这全仗古腾堡印刷机的贡献

 

从前有名叫怀特的兄弟

他们去了雏鹰实验基地

有人认为他俩不疯也颠

但是他们的飞机上了天

如今飞往巴黎实在容易

 

后来又出现了了不起的电话

从中国北京可以直拨罗马

计算机，电视机

通信十分便利

而且你根本不需离开家

 

参考文献

［１］   http://maven.english.hawaii.edu/criticallink/heidegger/guide4.html

［２］   Science，Technology, and Poetry: Some Thoughts on Jackson Mac Low, http://research.amnh.org/users/mordecai/papers/jml_fest.html

［３］   http://online.tcc.edu/faculty/tcreisd/resource/webfolio/samples/tcw…/poem1jgr.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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