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教师与大师

中国科技信息研究所 武夷山

（发表于科学时报，2004，6，18）

曾有朋友开玩笑地对我说，离钱越近的职业，收入也越高。比方说，金融业从业人员的收入就比科技人员要高多了。假定这是一条定理的话，那我想提出一条与此类似的定理：孩子们与大师级水平的教师接触的机会越多，接触得越早，那他们日后成长为大师的可能性越大。

荷兰出生的著名美国天文学家博克小时候就读的那所荷兰中学，有许多教师就是优秀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有的教师拥有博士学位。甚至有一位教师后来离开这所中学，去英国牛津大学当了教授。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荷兰有着重视中学教育的优良传统和风尚。博克的父亲就认为，在海牙当一名中学校长，比当哈佛大学的正教授还要荣耀。[1] 博克对科学的热爱，他的坚实的科学基础，都发端于中学时期。因此，为了唤起新一代学子对科学的兴趣，他也投入无尽的热忱。他在澳大利亚访问期间曾表示，“我愿意向全国范围内任何愿听我讲的组织作演讲，但我有一个条件，即同一个下午或翌日，必须允许我向当地中学的孩子们作演讲”。

无独有偶。笔者的中学母校――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前身，即解放前的中央大学实验学校，也曾云集大师级的教师。比如，后来当过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图书馆馆长的著名诗人、东方艺术史专家常任侠先生，就曾担任中学母校的级任老师。在这样的高水平教师的栽培下，母校历届毕业生中涌现出35名两院院士，也就不足为奇了。据钱学森先生回忆，他就读的北京师大附中的很多高中教师都是当时北师大的教授，水平极高。教钱先生的几何教师傅重孙，解放后当过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这些优秀教师对他和他的同学发生了深刻的影响。［2］

总之，中学里缺乏高水平的、敬业的师资队伍，就难以培育出未来的科学或人文大师。当然，没有上过好中学、冲破重重逆境而成才的人物也大有人在，但这不等于说，我们不必加强中学的师资队伍建设。

校长教师们是否真正把心放在学生身上，是另一个关键因素。有的人水平虽然高，但是心不在焉，那也白搭。1835年9月24日，德国特利尔中学的“皇家考试委员会”对卡尔.马克思做出了中学毕业评语。不连标点符号，这个评语超过500字。评语中没有任何套话，都是切实的描述与评价。例如，“I 操行：对待师长和同学态度良好。II 才能和勤勉：该生才能优异；古代语、德语和历史课程成绩优秀，数学及格，只有在法语方面不够用心。”第三大项是“知识和成绩”，分别从语言（德语、拉丁文、希腊语、法语）和科学（宗教知识、数学、史地、物理）两方面给出了评语。最后说，“鉴于该生在中学已经修业期满，为使他能学习法学，决定发给文凭准其毕业，希望他发挥自己的才能，切勿辜负厚望”。[3] 看到这则评语，不禁感慨万端。在169年之后的中国，还有几所中学能在学生评语上花这么大的力气？在评语上是否用心，只不过是在整体教育上是否用心的一个缩影。

现阶段我国中学存在问题之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师资队伍的平均水平不尽人意，是问题根源之一。出路何在呢？使全社会真正地尊师（尤其是中小学教师）重教，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但是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从短期来说，我们应有更多的新鲜血液补充进中学这个机体。我们高兴地看到，剑桥大学博士、华东师大博导刘煜炎担任了北京王府学校校长，此举带来了新气象，也昭示着一个大有前景的职业方向。近几年由于高校大量扩招，就业形势比较严峻。在此情况下，我们更应鼓励更多有志气、有能力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和研究生进入中学教师队伍，哪怕干几年也是好的。美国科技界现在特别提倡博士、博士后进入中小学，作为切实改善中小学科技教育的有效措施之一。看来，发展阶段不同的国家都意识到，必须加强中小学教育这个薄弱环节。

在20世纪20年代的浙江省上虞县白马湖畔，私立的春晖中学聚集了俞平伯、丰子恺、朱自清、夏丏尊、朱光潜等一大批文化精英，在中国中学教育史上书写了灿烂的一章。在多样性思想日益深入人心的21世纪，我们期待着中学教育谱写出众多新篇章，其中一章的主题是：未来的学术大师首先投身中学教育，为孕育更多未来的学术大师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1] 戴维. H. 利维, 推销银河系的人――博克传，何妙福译，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9

［2］沃土育英才，http://202.117.24.24/html/xjtu/qxs/zhuanji/p13.htm

[3] 王尚文 等主编,新语文读本, 初中卷6，广西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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