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4日接受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 （五）----美国的科技教育

武夷山

     2015年9月14日接受了CCTV《创新之路》摄制组采访，用了将近两小时，录了3盘。最后，该节目在2016年播出时，只用了我一句话。下面，将采访记的速录稿人为地分成几个主题与大家分享（有微小修订，去掉了口头语，去掉了重复的话，补充了不在面对面现场不易理解的一些内容）。这里是第四部分：美国的科技教育。文中的一些数字是摄像机自动记录下的访谈时间。

记者：你之前是做驻美使馆的科技处？那您当时是从大概多长时间？

武：我两次，第一次是1987-1989，第二次是1994-1996，每次都是两年多一点。

记者：但是在这两个时间段，您看到美国的科技创新他们有什么样的发展变化？

武：变化很大，两方面变化，一个是他们的变化很大，另一方面中国在国际的地位变化很大。第一次去的时候，找我们的人不多，就是有什么活动主动来请我们科技处的不多。第二次去，请我们的太多了，他们都看好中国市场，所以跟大使馆的人要搞好关系。

    不是一般的搞关系，他要让我们了解他们，所以IBM的请我们，摩托罗拉的请我们，AT&T的贝尔实验室请我们，还有CA公司（注：搞计算机商用软件的公司），我都参观过，就是这几个大公司的实验室我都去参观过。跟80年代比差别太大了，中国就很热，大家都认为中国是很重要的市场，都要跟中国搞好关系，都请我们去参观他们的实验室什么的。这个是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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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从美国那方面说。有一个谁说过的，看一个国家是不是发达，繁荣，就编了一个名称叫“起重机指数”，就是看大吊车。吊车多肯定经济发达，经济繁荣，有很多工地，就这意思。80年代我在美国看不到，90年代去的时候看到很多大吊车。当然，可能他们也有受经济长波的影响，刚好我去的1994-1996是不是美国经济不错的时候？跟这个也有关系。这两年又不行了，我过去的一些老朋友都失业了什么的。

记者：那我们这个创新指数报告也是以美国的创新指数，美国的创新指数作为一个基准？

武：不是，我们有很多指标，对每个国家都给它评分，然后以美国的分作为100分。比如说我们算，把各种指标得分算出来，美国得分是80分，我们说以80分作为100分，就这个意思。

记者：就是现在其实美国是第一。

武：目前是排名第一的，就是它是五个指标都不错，是全面领先的。然后日本、韩国、以色列，亚洲的这三个国家是创新资源、知识产出和创新绩效比较突出。然后欧洲的进入前十名的这些国家，它们在创新环境这方面是非常好，各个国家还有点不一样，美国是五个指标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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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那比如说美国不管是我们用的这些指标也罢，或者是您对美国这些多年的了解也罢，就是它哪些地方是特别值得我们借鉴的，或者说需要我们认真思考的一些，关于它创新发展中的一些情况？

武：第一方面就是对人才的重视，是真的重视，对吧？有人说，好像中国这边才搞什么重点中学，美国那儿没有。美国那其实有，但是它没有像中国这么一个强大的教育部，它有教育部，但是教育部管的事很少，也不管大学的。因为在美国教育是各州的责任，不是联邦政府的责任。

    但是美国也有一些（重点中学），像纽约有一些非常强的高中，那个高中进去了也很难，那个学生进去之后也是拼命。它不是我们这种要高考，你想进清华北大你分就要高，你想分高必须做题，对吧？他们的情况是，那个人就是爱学习的，喜欢今后搞科研，于是进入那些科学高中。那玩命的程度不比中国高中生差，但是他不是为了要高考得一个高分。

    他们跟中国不一样，他们在好的中学里面，高中生就开始了很多课程，是大学的课程。你有这个余力，你现在就可以选大学的课程。你选了大学这门课程，（以后）你就免修了，免修了不是把人才培养的进程又压缩了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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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是举了中学的一个例子，然后对人才的态度，他张开双臂是真正的欢迎，张开双臂，全世界的人他都欢迎。另外，就是中国的自然科学基金委是只管项目。我这样说也不太合适，就是（中国的基金委）以支持项目为主，而美国和（中国）自然科学基金委对应的叫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他们的经费一部分是支持项目的，还有一部分就是支持人的，就是奖学金。

    我刚才说了，如果我们从小就把人给弄拧了，以后长大了之后脑子就僵化了，你让创新，怎么创新？那美国在这方面，跟科普有关的，美国有国家科学教育标准，有国家技术教育标准，他们的标准是非强制性的，是选择性的，你愿意用就可以用。

    现在美国有一个州长联盟还是叫州长理事会记不清了（今注：应为“州长协会”），反正就是由各州的州长他们又成立这么一个组织，相互交流怎么样管理这方面的经验。过去美国有个《美国国家科学教育标准》，是我过去所在的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把它翻译成中文了。

    美国也有一个国家技术教育标准，是另一家推出的，我们所把它也翻译成中文了，但是那都是非强制性的，你可以用，可以不用。现在这个州长的组织，他们现在又搞了一套标准，他们叫“下一代科学标准”，没有“教育”两个字，其实它的意思是下一代科学教育标准。我刚才说了，教育是州政府的职责，那么现在是我们这个组织自己弄出来的标准，就非常可能要用。现在有几十个州已经表示，我们要用这个标准。

22：15

    这个标准有什么好处呢？每个年龄段应该达到什么，写得清清楚楚的。美国的说法叫“K to 12”，“K”就是幼儿园，kindergarten的第一个字母，就是从幼儿园到12年级，12年级是高中毕业年级。就是从幼儿园直到高中毕业，这个时间段每个年龄段他的科学素质应该达到怎么样，技术素质要达到怎么样，都有标准。

    这个标准的好处是什么呢？教学，中小学的教学要按照这个做，科普也按照这个做，这样它就是正式的教育跟非正式的科普打通了。中国是什么（情况）呢？中国是，科普是科普，中学里面教数理化，科普也可以科普数理化，但是科普的数理化，课外的数理化跟课堂的数理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互不相干的，它是打通的。

    由于它是打通的，比如说我是一个科普博物馆，我设计了一个展览，那我就说了，我这个展览是适合于高中段学物理的人参观，中学老师说：好，这个适合我们这一段，我们在学这段课程的时候，那我们就参观这个展览。这样它的受众也有了。我们这边可能还要强迫学生去（看展览），这学生说我没时间，我要做题，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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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个标准，我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体会到，真的是制定得好，细，真细。我举个小例子，他说幼儿园的孩子就应该知道，我们走路是要靠右行走，但是在不分快车道、慢车道的时候，我们要逆着车流而行。幼儿园的孩子就应该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分快车道、慢车道（的时候），如果对面一个车，他可能要朝你撞过来了，一个酒驾什么的，你可以躲，你（若）跟车是同一个方向，他背后撞你了你还不知道。

    我看到这点，我非常感触，因为山西侯马有一年，就是中学生（在马路上）长跑，被车撞死的。然后被车撞死了之后，很多中学就发布了个命令，不许在大街上长跑，他不考虑别的措施，我们怎么样兴建体育场是吧，它就先来一个简单的措施。

    （关于这个事故）从来没有过仔细的报道，我自己分析，我找了各种报道来看，我分析出来，他们（遇难学生）是跟车同一个方向跑（在马路右侧跑）。车撞到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但是美国的技术教育标准就说，幼儿园的孩子就应该知道，不分快慢车道的时候，你要逆车流而行。

    又比如说，我们很多小孩都有一个拆钟的经历，小时候，拆钟了之后装不回去了，被家长骂一顿，对吧？它（美国技术教育标准）就说，那是对几年级的要求我不记得了，从小就要学习画图的习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拆了一个螺丝，我自己记一下，螺丝1号，又拆了一个螺母，记下来螺母2号。我大概画一个示意图，1号在这，2号在这，你保证能装回去。

    就这么简单，你画一个示意图就能装得回去，但是它写入教育标准，就是这么大年龄段的人就应该知道，你要画简单的示意图。中国都没有，中国到现在还在表彰（这样的行为），很多（名）人都说，我小时候拆了钟，被我爸爸打一顿。他们的工作做得很实。

记者：是。我们小时候跑越野，就是长跑也是在城市里，跑街道的，反正老师也做一些就是措施，比如老师有的骑自行车，上面挂个小旗，就跟着学生。但是不是所有学生都能跟到，学生太多了，然后路线又长，反正觉得美国这方面真的好细致，而且很接地气。

26：30

武：细致，就是他是给多种选择，任何方面，这是一个大的思路，就是给多种选择，各人根据各人的情况。你也不愿意学习，那你就一般中学毕业就得了。然后你爱学习，你是个好苗子，我在中学里面就给你上大学的课程。对不对？它是多种选择，我们是统一标准。

    我的说法，我自己的说法，美国才是英才教育，它的方法才能把天分好的人给培养出来。中国是中才教育，中等的中，就是把好苗子也给打入中间的，因为不打入中间，他太有棱角的话，在中国的环境里面活不下去，把好苗子打入中间的，把一些笨孩子，一部分笨孩子，苦、累，用鞭子抽也进入了中间的行列。

    但是也有一部分笨孩子，就是说累死累活，他就学不进去，对不对？非常痛苦地过完了中小学，该干什么干什么，就从事一些对技能要求不高的行业，对不对？美国的这些笨孩子，非常愉快地度过了中小学（时光），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个有愉快的童年，一个没有。

记者：可能是这样，好多这些成绩不好的学生，直接上初中，升小学老师就放弃他们，就排一个差生班，就放弃这个班了。

28：00

武：是啊，这样不就是歧视吗？对吧？这个东西，美国中学都有一个乐队，反正有什么7月4日国庆游行啦，就上街去鼓乐表演，对吧？我在美国，每年7月4日到大街上参观，有好多胖子（参加鼓乐表演），要是中国不会让他参加的，因为丢我们学校脸，他们不敢。他们曾经有过（案例），就是不让胖子参加，家长一告状，一告就赢，以后再也不敢了。哪个胖子要报名，你必须要让他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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