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准备好了要给住在同一栋楼的郭杰博士送书。但他2008年就从深圳大学赴广州担任华南师大副校长，2016年5月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院长，2018年8月卸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院长，现担任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委员，广东省人大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多半时间住在广州，平时很难碰到他。今天好不容易在电梯里碰到他，赶紧问他今天是否整天都在深圳家里，如果在的话我送几本书过来。郭杰博士告诉我他马上要回广州。我说那我现在就把那几本书送到你家。

先说说我与郭杰博士的相识。我与郭杰博士原本不太可能有交集。从年龄说，我比郭杰博士痴长一岁。1996年或者1997年，郭杰博士到珠海教育学院找工作时，我是学院招聘小组的评委之一，奉命听了他试讲的一堂课。当时珠海教育学院院长刘立其先生为将郭杰博士顺利引进，专门带着学院人事干部飞到长春，到吉林大学去做协调工作。但郭杰博士最终还是没有来珠海工作。郭杰博士当时已是重点大学吉林大学的副教授，他看不上珠海教育学院是很正常的。就连我这样比博士“读书少”的小硕士，到珠海教育学院这样层次的所谓高校工作，当时内心里也是有一点儿不屑的。而我之所以研究生毕业后七选八挑最终却去了珠海教育学院工作，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在珠海教育学院试讲后，该院领导主动提出，只要我答应去该校工作，他们马上就把我当中学英语教师的夫人的工作和小孩的学校提前一并安排好。于是我就答应到珠海教育学院工作了。1992年最后一天我在华中师范大学教育系进行了硕士学位论文答辩并获教育学硕士学位。因为是提前半年毕业，按当时国家教委规定，要到1993年4月才能进行年度第一次毕业派遣。1993年春节假期后，我便坐火车送夫人和女儿到珠海工作和上学。在珠海工作了三四年后，1997年评了副教授。1999年夏天，我从《中国教育报》看到深圳市教育局教学研究室（深圳市教科院前身）面向全国招聘各科教研员的广告，便给深圳市教研室寄送材料报名应聘，并于是年8月13日赴深圳参加应聘考试，笔试和面试本人都考了第一名。记得面试时，发现有一位评委好像有点儿面熟，但又不能完全肯定。面试完，在深圳市教研室大门前的鸿运酒店吃饭时，我走到坐着评委的邻桌，对那位有点儿面熟的评委说，请问这位评委老师，我好像认识你呢。这位评委老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又追问，你是不是郭杰博士？这位评委老师又微笑着，简单答道，是。我道，缘分，前年你到珠海教育学院找工作，我也是评委呢，没想到今天我来参加应聘考试，你是我的评委。郭杰博士仍然没有多言。至2002年，深圳市分福利房，我们分在同一栋，我是副教授，分的是四房两厅120平方的处级房，郭杰博士当时已评正教授，分的是五房两厅150平方的厅局级房，因为是“邻居”，有时当然就能碰到。一次在楼下碰到他跟他聊天，笑谈起我参加深圳市教研员招聘考试时，当评委的他那时好像不认识我。郭杰博士笑道，做评委不方便说认识，说认识对你不好。其实，我不主动提起我们曾在珠海见过一面，郭杰博士是真的不认识我的，我在珠海做他的评委，仅只在教室后排听过他一堂试讲课，他讲完课就走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直接交流，如果说认识，是我认识他，他实际上并不认识我。

回头继续说送书。回到家，我把早已准备好的几本书抱到郭杰博士家。本来我想在他家大门口把书给他，聊几句就走，但郭杰博士客气地邀我进门坐坐。这是与他同楼19年我第一次进他家门。到客厅沙发坐下后，我分别用一两句话给他简介了我送给他的几本书：第一本是我主编、按我创立的语文味理论撰写的《语文味教学法》，算是我的教学理论代表作。第二本是我在深圳市做中学语文教研员期间主讲的一些大型公开课的教学实录《语文味代表课观止——语文味教学流派创立者程少堂教学实录》，是我的语文味教学实践代表作，也是语文味教学流派的一些主要代表课。第三本是2013年由北京现代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东北师范大学研究生张岩撰写的30万字长篇硕士学位论文《荒原中的舞者——程少堂语文教育思想研究》一书，该书为我国首部研究在职语文教师之语文教育思想的评传性专著。郭杰的博士是在东北师大杨公骥先生门下念的。我问郭杰，你认识东北师大文学院的王确教授不? 郭杰博士道，认识，文学院院长。我便给郭杰讲了一个小故事——这篇硕士学位论文开题时，从东京大学学文艺理论回来、据说“很牛”的王确院长是主任评委，他差点否掉这篇学位论文选题，曾质问作者道: “程少堂是个什么人? 值得写硕士论文吗？你为什么不写死人比如叶圣陶等而非要写活人?” 作者被王确质疑得一身冷汗。最后还是由于在场的两位评委说了一句“程少堂这个人值得写”，才算过关。第四本《当代名师智慧课堂教学艺术（中学语文卷）》，是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许书明教授为该校开设的选修课《中国当代十大名师研究》课程编写的教材，第一章研究的是于漪。我还将许书明教授为推广这本教材，在湖北《中学语文》杂志2014年第4期发表的专题论文《当代十大名师“特色语文”内涵解读》的复印件，送给郭杰博士。第五本是广州梁青撰写、2019年我退休前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我国首部研究在职语文教师之语文教育思想的他传《程少堂传》。我还给郭杰博士送了四本人大复印报刊资料《高中语文教与学》《初中语文教与学》《小学语文教与学》，其中有三本均用杂志三分之一的大篇幅，分别举办有“程少堂教改探索”或语文味教学法专题，有一本全文转载了大同大学张毅教授研究我的教学幽默的长篇论文。郭杰博士客气地说，你是著作等身啊。我说我这是小学问，你是学问和行政齐头并进都很杰出，我跟你大博士没得比，只是还算勤奋执著，来深圳工作整整20年不炒股不炒房，只专注于语文味理论与实践一件事。郭杰博士道，你的研究确实搞得很好很有影响，我在深大的时候要是把你调过去就好了。我说，我倒是适合也喜欢做大学教师，不过如果去了深大，就只能做一个教授以度余生了，而不能像我在虽然不起眼但平台很好的教研员的位置上，可以知行合一，道器纵横，理论与实践相濡并进地研究我的语文味理论，在理论研究的同时又进行我的语文味实践探索，经常性面向全市老师讲公开课了。郭杰博士道，现在深圳正拟在你们教科院基础上筹备办深圳师范大学。我听了呵呵一笑，道，退休后我基本不出门，在教科院基础上筹备深圳师范大学这个消息以前真还没听说过呢，不过，就我的看法，以目前深圳市教科院的力量，特别是教研这一块，大部分是本科学历从中学一线直接上来的，相当多甚至还没有遭遇招聘考试这一关，有研究能力的更是少，以这样的力量办师范大学，够呛。

郭杰博士给我送了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岭南随笔》和繁体字版的古诗词集《岭南诗草》，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我便起身告辞。告辞时，郭杰博士问我有没有他的电话，我说好像手机里有的。他又问我是否有他的微信，我说微信没有。郭杰博士道，那加一个微信吧。我说好。

整整21年前的今天，即1999年11月8日，我来到深圳市教学研究室，从事通常看来很普通也很容易平庸的语文教研员工作。在这个平台上，从那天开始，我开始了我那心无旁骛、顽强执著、激情浇铸的，对人生而言可说是相当漫长的数十载不懈奋进的难忘征程。21年一觉语文梦。21年白驹过隙。回头一顾，虽谈不上有什么大的成就，但值得庆幸的是，滚滚红尘、诱惑很多的深圳基本上没有让我分散精力，也没有使我沦于懈怠、空虚与平庸。在用现有生命三分之一的岁月沐风栉雨砥砺前行之后，当年的小人物还是一个小人物，但所收获的，已大大超越了当年我曾经有过的不太低的人生梦想与追求。是的，在事业上我确是求仁得仁，不自满，无遗憾，很自足。谨以此文纪念。

2020/11/08

附：郭杰简介

郭杰，1982年2月毕业于徐州师范学院（现名“江苏师范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学士学位。1986年7月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获文学硕士学位。1990年12月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曾任上海空军政治学院教员，吉林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副所长，美国康奈尔大学访问学者，深圳大学党委办公室主任，深圳大学文学院院长，深圳大学党委委员。2008年10月任华南师范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1999年被评为教授。2003年被评为广东省高校“千百十工程”省级学术带头人。2011年被评为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诗经学会副会长，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广东省中国文学学会副会长，广州欧美同学会副会长等。2016年5月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院长。2018年8月卸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院长。现担任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委员，广东省人大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兼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学科规划评审组专家，教育部中文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诗经学会副会长，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广州欧美同学会副会长，肇庆市人民政府顾问。

郭杰博士长期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的教学和研究，主要方向是中国古代诗歌艺术与诗学理论。在中国上古诗歌（特别是《诗经》《楚辞》）研究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著有《古代思想与诗的世界》《屈原新论》《白居易诗歌精解》《白居易小传》《元好问》，另与与李炳海、张庆利合著《先秦诗歌史论》，与张松如合著《周族史诗研究》，与郭广伟合著《搜神记选》等书。主编十卷本《中国文学史话》、五卷本《文学大教室》，以及《岭南文化研究》《职业教育研究》等书。其专著《屈原新论》，从历史、文化、艺术的三维视野中考察伟大诗人屈原及其作品，被认为是楚辞研究的重要突破。在《文艺研究》《文学遗产》《人民日报》等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其中多篇被《新华文摘》《高校文科学报文摘》和人大报刊资料《中国古代近代文学家研究》等转载。以前我从一个资料上得知，郭杰好像是我国第一个先秦文学博士（不过这个信息我不能肯定）。

顺便说一下郭杰的导师杨公骥先生。杨公骥教授于1981年11月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聘任为博士研究生导师，是第一批中国语言文学学科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11位博士生导师之一（其余十位是：北京大学吴组缃教授、复旦大学赵景深教授、华东师范大学徐震堮教授、南京大学程千帆教授、南京师范学院唐圭璋教授、扬州师范学院任中敏教授、江苏师范学院钱仲联教授、山东大学萧涤非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余冠英研究员、吴世昌研究员）。自1982年至1989年去世共指导8名博士研究生（其中有6位在杨公骥教授生前获得博士学位）：

李炳海 博士学位论文《周代文艺思想的辩证结构 》 1985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作出突出贡献的中国博士学位获得者"（1991年）

孙绿怡 博士学位论文《中国古代文学发展中“史”的传统》 1985

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教授，副校长

许志刚 博士学位论文《论大雅小雅的艺术形象》 1986

辽宁大学教授

赵敏俐 博士学位论文《汉诗综论》 1987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杨树增 博士学位论文《史记艺术研究》 1988

曲阜师范大学教授

曲德来 博士学位论文《汉赋综论》 1988

辽宁大学教授

郭杰 博士学位论文《屈原与先秦文化》 1990

华南师范大学教授，副校长

姚小鸥 博士学位论文《<诗经>“三颂”与先秦礼乐文化的演变》 1993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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