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来了三个高中生做summer　internship. 我发现他们都是优秀的学生. 有两个去年已经来过,　今年又自己要求回来.　所以觉得还是可以利用他们的学识和精力做些有用事的.

但是做什么呢?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 是不足以让他们进入我的基础科研项目并且有所贡献的.于是我决定给他们一个独立的项目, 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这个项目和我的基础研究没直接关系, 但和人民大众的健康很有关系.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现在医学的发展已经知道很多病在早期是没症状或自己不知道时可以检测出来.如果及早干预就能提高患者健康并节省很大医疗开支.　问题是 虽然医院里已经有很多成熟的检验方法, 但是一般需要很贵的仪器和去医院检查. 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 电子元件越来越便宜,而且性能越来越高, 可以使很多分析方法自动化. 我的计划是引导中学生学习一个检测手段的知识,并开发一个以小仪器, 以智能手机apps.为平台的检测项目,把目前只能在医院里做的疾病检验搬到家里来做.
 
我要求学生在参加这个项目的同时把自己变成这种检验方法的专家. 他们都有很强的学习能力, 关于这个疾病和检测的知识在网上都有. 学生用一个夏天掌握一个小领域里知识还是有可能的.另外我请医院里和我合作的真正医学专家来做顾问.这样就可以保证项目的科学性.

我让一个学生的老中家长作为软件开发工程师. 老中会编程就象会打扑克, 从大学开始就千锤百炼. 打牌能打三天三夜,　写个程序也能写三天三夜.  更何况老中家长为儿子打工是天经地义,可以尽心尽力的.  

我自己则当硬件方面的专家. 现在的电子元件非常容易用. 里面一般都有处理器.可以节省很多原来用硬件实现的功能. 这样硬件设计就变得简单, 用几个元件搭搭就行了.  

有这样安排这个项目花很少的钱就够了.一个芯片开发器100刀,  25个芯片100刀. 让学生学学设计电路板的软件,电路板由学生来设计,电路板加工费300刀, 能得成品32块. 教学生自己能焊焊. 这样的几人小组硬件软件理论实际都有,几乎相当与一个小公司的开发部门.  

这是我们将用的一种芯片, 只有一个一分硬币那么大.　却有处理器和8Ｍ内存, 篮牙通讯功能和很强的编程功能. 用一个钮扣电池可以供电几个月.

 
附近的中学都是非常好的,　据说全美排第五. 学生的能力都很强,　都有几年刻苦学习的精力,每天睡五小时. 很多从小受虎妈教育,在学习上很能吃苦. 但是从这种超级中学里上好大学,　内部竞争就比较激烈.　毕竟不能让藤校把好中学的好学生都包下来了.　所以家长都希望有点在校外的研究经历.　干出点出彩的东西来. 我这个项目对学生的帮助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外面世界的窗户,　一个可以发挥自己能力的平台.　老中的孩子青春叛逆期晚,甚至不明显.这虽然是极大的优点,可以让他们在最好的年纪学会大量知识.　但也可能是极大的缺点.　他们虽然能吃苦, 但是创新能力很差,他们可以把你安排的工作做得很好,　但很少能迈出我画的圈子.　

我因此把项目分成几个部分,　让一个人领导一部分.　我主要对他们提出质疑,　让他们自己努力证明自己.　这样虽然是team work. 但要分头去做.有的搜集关于检验的社会意义(这个项目对大众健康的作用是什么? 为什么DIY比进医院测好? 我们的技术比传统技术好在哪里?) , 有的收集市场信息(到底有几个类似产品? 我们的特点是什么? 怎样比所有的都好?)还有的收集医学知识(这个病影响多少人? 现有的认识是什么?这个检验可以怎样帮助病人? 检测的原理是什么?).还有的就是和编程的老中家长同步.所有的工作写成文件,放在一个共有的云文件夹里.学生互教互学.所以每个学生能从这个项目得到多少好处要看个人的能力. 知识都摆在哪里. 能讲, 会写的自然可以出众.我这方面不帮,也帮不了太多. 我算个网路时代的老棺材瓤子.新时代要靠新人创自己的天下.  

今天听见他们几个在实验室里关起门讨论得很激烈,　我心里高兴.　希望每个学生都意识到这个夏天是他们生活的一个转折点,　从处处听家长老师指挥的好学生变成能有独立思想和能领导一个team 的人.

如果今明两年做成的产品可以用, 而哪个后生想创业, 可以去申请专利, 开发一个应用网站,介绍知识, 让病人把检测结果上传, 再雇一些医院的专家来用业余时间有偿分析检验结果,给病人专家的建议. 还可以雇一些程序员来不断改进软件质量. 当然也可以不断扩展业务,加入新的检测项目.

估计在围绕个人保健的应用仪器和软件方面是有很大市场的.　毕竟有上亿人可以受益, 一个产品能让上亿人晚发病几年, 本身就节约了一笔很大的社会消耗.　当然发财的创意可以赔到一败涂地, 赔掉裤子. 一个产品命运如何要靠学生自己在经济和管理方面的知识. 我是帮不了的.

有人说以后网上教学会兴起,课堂讲授就会没有了. 这样美国的实体大学就会减少到10-100所. 我的观点正好相反. 开大学就象开饭馆, 风味可以很多,价格也不同.自己有自己的名牌. 有麦当劳式的快餐大学, 也有天价的"藤校"式大学.　小的实体大学更能有独立的风格.　学生将从网上免费获得一般的基础知识. 而真正的学习是在实际的研究和应用项目中开始.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 就会有千万个只有一个教授的大学. 就象不同风味的饭馆.

在这种小大学中,　教授可以因材施教.　有权免费收他/她认为潜力的贫家子弟,也有权向硬塞进来的富豪学生的家长要求天价捐献. 在这类大学中学生在研究项目中的表现将作为考试成绩. 公司和其他用人单位要付钱才能获得教授的推荐信.我今年所作的教中学生的模式也许是今后大学的模式.　后网络时代的大学也许会变得像文艺复兴时期那样, 成为由一个大师主打的工作室, 在这种工作室中行政办公室回到服务的功能, 而非像现在大学里的行政把自己当成领导一切的领导,　行政费用吃空50%的开支.

我觉得在教育事业上互联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让传统大学逐渐被新式大学取代. 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也给新创业者提供了绝好机会, 因为器件和技术几年一翻新, 利用新出的器件和技术总会有优势. 广泛普及的智能手机也给以个人为中心的医疗服务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以前很多需要专用仪器和软件的检测会逐渐在十年内被手机软件和云储存,　云分析功能取代.

写这篇短文的时候,　正值一年写了多次基金申请却颗粒无收的日子.　今天和系里一个教授讨论合作时偶然提到申请基金的事,　她比我反应还强烈,　眼泪差点掉下来.　由此想到电影疯狂的石头里一位反面人物的几句台词.　一句是他看到厂长组织下岗工人干活的时候说的:(四川口音)“哇,　都快饿死了还是干得有声有色的嘛”.　简直就像说我嘛.　还有一句是他看到工厂难逃倒闭,　卖地命运时说的　“早死早托生!”,　我希望那种老式的教学科研方式早死早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