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
老板的背影
||
郭韜
還記得去年的十月份某一次和寢室師兄臥榻聊天時曾說過，自己覺得近一年來基本上沒有什麽進步，或者說我沒有看到自己有多大的變化。可能去年最重要的事情還就是大學畢業，那時人心浮動，好多時候總是不那麼淡定，可能心里面想著後面有研究生繼續讀就不錯了，並沒有靜下心來認真的思考一下自己的前程。其實一提到前程這個問題，我一般都會選擇躲避的，因為我不願意想得太多，即使認真的想過了也覺得意義不大，只想做好當下的事情。來到這邊讀研馬上就一年了，這期間大概經歷了一些事情，或者說有所體驗吧，雖然不能說已經入了門，但是還是有所想的，一直想寫出來，但是力不從心，可能以前的語文功底不行，感覺語言文字生疏了許多，多少次有這樣的念頭都打消掉了。
今天當我做完實驗坐下來休息時，去年榻上的問題又縈繞在了我的心頭，一年又過去了，這一年來，我有沒有進步，自己內心精神世界又發生了多少變化。我時常會想到，想到要在這里做許多年的實驗，直到度過而立之年，想想都覺得可怕，這確實是一間令人敬畏的事情。和去年的想法一樣，那時給幾位老師也是這樣說的，雖然一年的時間過去了，但是對我來說做科學研究還只能算做是在嘗試，自己有沒有做科學研究的潛能，至少現在還很難判斷。還有就是，至少我從來沒有把它認定為我的前程。一個人找一份生計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當你想要把它定為自己的前程時，似乎還要多一些考慮，那就是自己到底喜歡不喜歡，其次是適合不適合的問題，這種形而下的東西凡是有一點經歷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同樣，也就是這種形而下的東西將我留在了現在的實驗室，如果還要再多一點的話，那就是機緣。因為我是相信機緣的。
上一次是我來實驗室之後第三次下田，雖然西北出生的我剛開始在水田里站都站不穩，但是每次下田我都會認真的準備和對待，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次實踐學習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我已然把它當做了一種科研生活的樂趣。當你頭戴草帽頂著炎炎烈日，大汗淋漓之時，你可能會去想一些問題，我可能會想到我的童年、我的父母以及昔日里站在田埂上的那一番番遐想與嚮往。那天當我站在田里，有空看著那一顆顆水稻發呆時，不經意之間看到了老板的背影，他的左邊肩膀上扛著許多根很長的竹竿，彎著腰在田里尋找著什麽，然後過一會就插一根竹竿在旁邊作為標記，就這樣一行行一顆顆的去觀察、找尋。時而彎腰、時而起身，整整一個上午都在重複著同樣一個動作，做著同樣一件事情，稻浪里老板瘦弱的身軀顯得格外的高大。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或許就是老板幾十年研究工作的一個縮影吧，也是一位科學家對待自己科學研究工作的一個最基本的態度。午飯休息期間，實驗室的一位師兄和我談及到了老板，講述了其科研與生活的二三事，这讓我更加懂得了什麽是对自己工作的热爱、执着追求和責任。以前上大學時，只是看到老板的介紹后慕名而已，寄望于以後有機會得到指導，當自己身臨其境時則是另外的一番感受。每個禮拜七天時間，在我的印象里，老板除了上京開過一個禮拜的會，其餘工作時間都會在實驗室里，我們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去問。記得年初老板去海南出差，一個多禮拜，那天晚上下著雨，已經十一點多了，老板拉著箱子回來了，還給大家帶了好多海南的特產。我當時還驚奇，這麼晚了老板還要來實驗室看看，最後一想，這或許就是老板的工作習慣吧，每次出差回來后無論多晚首先會來實驗室看看。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他心里非常惦念的地方。所謂言傳身教，老板平時的話語雖不多，但是躬身于教，力行所至，我輩皆可学习效仿。
想到去年初來乍到，奔走于實驗室之間爲了輪轉事宜，以至于最後留下來，期間心底也飽受磨礪，因為在我看来那也是人生的一個重要的抉擇。多少次我感到慶興我可以留在這樣一個實驗室，融入這樣一個非常好的科研氛圍里。我想那個時候不僅僅是實驗室那些年艱辛而漂亮的工作讓我看到了希望，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位科學家那顆純樸而又寬厚的良心。有時候，我自己可能會很偏執的認為有些東西是死的，有些東西卻是活的，可以長久的留在你的心里，時時感動著你，時時激勵著你。同樣的感覺是在我剛上大學的那一年，那時剛入大學什麽也不懂，但是意外的得到一位老科學家的指導與鼓勵，先生早年留學前蘇聯，他的幾句話影響了我大學四年，直到現在我還是會時時勉勵自己。雖然我和老板接觸的時間不長，只有一年時間左右，但是我從他身上真正的看到了一位科學家的責任。按照馮友蘭先生對人生境界的劃分，我想諸如老板這樣的科學家應該是屬於道德境界的，他們是行義的，是謀求社會之利的。季羨林先生也談過人生的意義與價值，他講過，如果人生真有意義與價值的話，其意義與價值就在於對人類發展的承上啟下、承前啟後的責任感。責任使然，一般人都有這種責任感，一名科研工作者、一位科學家更要有這種社會責任感。這些我在老板的身上都看到了，也在慢慢的學習。
我們時常談及科學研究的問題，不管是誰，一旦說到此類問題，可能差不多都要和創新的話題沾點邊，大概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的科學研究缺乏創新性，我自己有時候也會積極的參與討論，的確存在這樣的問題。我想每一位科研工作者都理應思考個中原因，有時候我們不應該只去喊類似的口號。對于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來說，不要只顧著自己可以發表幾篇研究論文或者說個人的一些私利，更重要是我們要看到我們對于整個社會的責任，要有責任意識，要想到為社會謀福祉。生存在這種國際大環境下，我們時時要有種種危機感，我想這才是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進步的動力和精神所在，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創新。關於此類例子還是有的，我不想列舉，只想談談感受而已。總之，在我看來不管是在哪個地方，對于哪些群體，處在道德境界的人越多，義就越大於利，越有利於其進步，有利於社會的進步。在一部分人看來，是要把某些些問題歸於文化和體制的。這是有一次我在電梯里聽所里的幾位研究員講到的，而且當某位老師講到文化和體制時，另一位老師不假思索的脫口附和，真的讓我覺得汗顏啊。我在想難道他們就真敢拍著胸脯說，他們理解中國的文化、懂得中國的體制嗎。有時候覺得如果真的想找一個借口，滿地都是，可是那個時候還記得自己肩上重擔與責任的又有幾人哉。
那天當我看到稻浪里老板的背影時，我覺得自己不僅看到了一位科技工作者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而且還看到了我自己肩上的責任，更重要的是依稀看到了希望。在我看來老板為人質樸、淳厚、誠懇、平易、心腸軟、懷真情、講真話、不阿諛奉承，是季老評價所喜歡的中國知識分子的類型，這對我而言是需要一輩子去領悟、學習和效仿的。我經常會想，如果研究生好幾年時間就爲了那一篇論文而辛苦不止，豈不是太浪費時間了，現在看來我的想法太過膚淺了，我需要不只是那一篇論文，需要磨礪的還有許多許多。如果真的有一天別人也因為看到了我的背影而思考了些什麽，或許看到了責任，或許看到了希望，那時我可能真的就進步了。
https://wap.sciencenet.cn/blog-550985-601860.html
扫一扫，分享此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