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研究者，对一个领域的认识和理解，主要来自文献。然而，相应领域的文献，不可避免地存在偏差，因此，很难有效、合理、全面地反映真实情况。如果不了解文献偏差问题，那么，以文献为基础的研究或实践，都可能出现麻烦。当前的研究可重复性危机，至少有一个原因是文献偏差；抑郁症治疗-患病悖论，也有一种潜在的解释是文献偏差。

文献偏差的情况多种多样，主要涉及4类，分别是研究发表偏差、结果报告偏差、操纵报告、引用偏差（de Vries et al., 2018）。这些偏差不仅会单独发生作用，而且还有协同作用，加剧文献的偏差情况。

研究发表偏差（study publication bias）是一个领域的研究更可能发表阳性结果而产生的文献偏差。医学上多达一半的随机控制试验从未发表，有统计学显著结果的试验比没有显著结果的试验更可能发表（Dwan et al., 2013）。

结果报告偏差（outcome reporting bias）指在发表的论文中不报告阴性结果，或者改变不显著的主要结果与显著的次要结果的地位（Dwan et al., 2013）。

报告操纵（spin）是扭曲结果的解释并误导读者的报告策略（Boutron et al., 2010）。例如，一项试验的主要结果是不显著的，作者仍然得出治疗有效的结论。通过聚焦于次要分析的统计显著性，就会发生报告操纵的偏差。例如，不是得出结论说，治疗方法X不比安慰剂更有效，而是得出结论说，治疗方法X的耐受性很好，对于以前没有接受过治疗的病人是有效的。如果一篇论文经过报告操纵，那么，治疗就会被认为是更有益的（Boutron et al., 2014）。

引用偏差（citation bias）是研究者在引用试验研究时，更偏好引用阳极结果而造成的偏差。这种偏差，使阴性结果很难被发现。有阳性结果的研究比有阴性结果的研究得到更多的引用（Duyx et al., 2017），从而，导致阳性结果的可见度提高。

有研究者（de Vries et al., 2018）收集了105项抑郁症试验的资料进行分析，结果发现：53项（50%）被国家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FDA）认定为阳性，52项（50%）被认定为阴性或可疑。对于阳性试验，有52项发表（98%），对于阴性试验，只有25项发表（48%）。因此，共有77项试验发表，其中25项是阴性的（32%）。

然而，其中的10项阴性试验，通过省略不利的结果或改变主要和次要结果的地位，在发表的文献中变成了阳性。如果没有获得FDA的审查意见，就不可能知道这些试验不是阳性的。在剩下的15项阴性试验（19%）中，5项在发表的摘要中进行报告操纵（即，得出结论说，治疗是有效的）。例如，一篇论文报告的主要结果不显著（p=0.10），然而，结论是试验表明氟西汀具有抗抑郁效果，比安慰剂产生的效应显著更大。另外5篇论文含有轻微的报告操纵，例如，说明这种治疗至少在数字上优于安慰剂。有1篇论文缺少摘要，但是，讨论部分给出的结论是，存在有效的趋势。

因此，对于77项发表的试验，只有4项（5%）清楚地报告，在那样的试验中，治疗不比安慰剂更有效。

使问题更加复杂的是，在2016年01月的Web of Science中，阳性试验被引的次数是阴性试验被引次数的约3倍（分别为92次和32次）。对于阴性试验，那些摘要有轻微报告操纵的试验得到平均为36次的引用，而有明确阴性摘要的试验平均得到25次引用。总之，这些结果表明，不同偏差的影响会积累起来，从而掩盖不显著的结果。

研究者（de Vries et al., 2018）指出，这些偏差也存在于其他研究领域，比如，心理治疗。由于没有标准化的试验登记，心理治疗领域的文献偏差更难被发现和分离。在心理治疗文献中，由于研究发表偏差或结果报告偏差，有过多的阳性结果（Flint et al., 2015）。对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资助的55项心理治疗试验来说，13项（24%）没有发表（Driessen et al., 2015），这些药物的疗效明显低于已发表的试验。

至于报告操纵，例如，142篇论文中的49篇（35%）在元分析中被认为是阴性的（Flint et al., 2015），但是，研究者（de Vries et al., 2018）发现只有12篇（8%）的摘要中的结论是心理治疗不比控制条件更有效。其余的摘要，要么是阳性的（73%），要么是混合的（19%），例如，结论是这种治疗对一种结果而非另一种结果有效。尽管不能确定这些试验预先设定的主要结果是什么，从而，不能确定具体的摘要是否有偏，但是，发表的心理治疗试验，显然提供了心理治疗有效性更为正面的印象。阳性心理治疗试验的被引次数也几乎是阴性试验被引次数的2倍（分别是111次和58次）。阴性试验有一个阳性的或混合的摘要，被引次数要多于阴性摘要的被引次数（分别是59、87和26次）。

总之，由抑郁症药物试验和心理治疗的资料，可以清楚地知道，相应领域的研究情况，其实是存在明显的文献偏差的。作为一名研究者，应当知道文献偏差。显然，文献偏差是一个普遍而重大的问题，可以探索和思考的空间非常广阔。

参考文献

Boutron, I., Altman, D. G., Hopewell, S., Vera-Badillo, F., Tannock, I., & Ravaud, P. (2014). Impact of spin in the abstracts of articles reporting results of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in the field of cancer: The SPIN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Journal of Clinical Oncology, 32, 4120-4126.

Boutron, I., Dutton, S., Ravaud, P., & Altman, D. G. (2010). Reproting and interpretation of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with statistically nonsignificant results for primary outcomes. JAMA, 303, 2058-2064.

de Vries, Y. A., Roest, A. M., de Jonge, P., Cuijpers, P., Munafo, M. R., & Bastiaansen, J. A. (2018). The cumulative effect of reporting and citation biases on the apparent efficacy of treatments: The case of depression. Psychological Medicine, 48, 2453-2455.

Driessen, E., Hollon, S. D., Bockting, C. L. H., Cuijpers, P., & Turner, E. H. (2015). Does publication bias inflate the apparent efficacy of psychological treatment for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US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funded trials. PLoS One, 10, e0137864.

Duyx, B., Urlings, M. J. E., Swaen, G. M. H., Bouter, L. M., & Zeegers, M. P. (2017). Scientific citations favor positive result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Journal of Clinical Epidemiology, 88, 92-101.

Dwan, L., Gamble, C., Williamson, P. R., & Kirkham, J. J. (2013).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empirical evidence of study publication bias and outcome reporting bias: An updated review. PLoS One, 8, e66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