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骨子里一定装有和母亲同样的骨髓。

 

母亲21岁那年有我，父亲20岁。父亲大概有180cm. 而母亲，可能是140cm, 可能太不般配，所以，在村里，父亲有个绰号，叫lan cuo,母亲也有个绰号叫xiao cuo,我们姐弟俩的绰号叫longlong,我写拼音，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写这些方言，因为母亲的身高，这个cuo很自然就让我联想起挫字，但这三东西，在老家是装东西的框，意思是特大框，小筐，和特小框的意思。我想这个绰号多少含有讽刺父亲和母亲身高方面不般配的意思。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二杆子，就是那种什么都敢闯敢干、却什么名堂还没有闯出来的那种人。他娶母亲，实在不是本心所愿的。如同大多数农村人的婚姻一样，他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两个村隔得不远，两家长者都认识，介绍人给我爷爷奶奶说女孩不傻，而给我姥爷姥姥说，男孩不傻，两家老人没有意见，两个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就有了父亲母亲的婚姻。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很抗拒这个姻缘。结婚前，母亲家有什么好东西，就让母亲给父亲家送去，父亲看到母亲，就走了，从来不和母亲说什么话的。所以，他们走进婚姻真的不是从幸福开始。

 

儿时有关父亲和母亲的记忆里，有一个片断，就是他们在打架，父亲把母亲摁在地上，狠狠地打着，而母亲死活也不低头认输，她的口头弹是，我打不过，还lai不过你？意思是，我打不过你，难道我还承受不住你的打吗？你有力气，你就打。

 

我死活也拽不开父亲，就大声地哭，把邻居都招来，让邻居们把父亲拉开，在他们说着是非的挡口，我把门闩起来，把父亲和母亲隔离开，企图用这种方式保护一下自己的母亲。

 

不管如何，母亲和父亲在一起过了33年，其间有好几次去过公社，说要离婚，大概因为我们两个孩子，也因为日渐加深的感情，终于没有离成。

 

父亲终于不在乎母亲的身高了。堂姐结婚的时候，母亲因为有儿有女，属性也合适，就作为送福的亲人把堂姐送出家门。就有人嘲笑母亲，大概还是说矮之类的话，父亲便走了出去，给那个人说：那是你奶奶呢，你怎么这么不孝顺？那人是父亲的同年，父亲在公众场合维护母亲，这让我感到很温暖，也感到家庭的力量。

 

大概到了40岁以后吧，他们不打架了，两人的感情日渐加深，互相之间万分地依恋起来。这时候，因为弟弟的婚姻，母亲逐渐过渡到家庭的支柱的角色。母亲的辛勤劳作和万分的包容，支撑着我们那个家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灾难。

 

这次回家，临走前，父亲吩咐我，要我给母亲上坟，我知道，母亲已经永久地烙在父亲的心底了，不管生者的世界怎么变，对死者而言，这是她对世事唯一的诉求了。我很庆幸，母亲和她的婚姻终于以这种方式永久的活下来了。

 

我希望，我能以和母亲同样的精神活下去。即使是被压在底下被打着的小人物，也永不放弃生命内在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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