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科学发展之路：先独立出来，再融合进去？

文/王秉

中南大学  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  安全理论创新与促进研究中心

安全与人类相伴相生，至今仍很难准确说出“何时为安全研究活动之初”。经诸多学者考证指出，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即1974年英国弗利克斯伯勒镇发生环己烷蒸汽云爆炸事故后），安全在学界才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至此，安全科学便由此诞生。这也就是说，安全科学是20世纪70~80年代后为解决工业事故及伤害而才逐步形成的一门新学科。

科学发展史告诉我们，学科走向独立是一门学科在学界名正言顺、取得一定学科地位、得到广泛认可和占据一席之地的必然之路。令人遗憾的是，安全科学是在融会许多学科成果的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其学科独立性一直受到质疑。因此，过去这些年，可以说，安全学者一直在为一件事而不懈努力，那就是——“使安全科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体系”。不知你认同“安全科学现已逐渐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体系”吗？今天我想告诉大家：安全科学真的已经独立了！现在你不得不承认上述观点，这是因为事实上安全科学确实真的已基本成了一门独立的学科体系。这里，我不想从理论层面或以已有的这方面文献资料（包括我国的《学科分类与代码》）为基础论述或主观承认上述观点，而是以学术事实现象（也是我的一点投稿的真实感受）来证明它。

若检索20世纪70~80年代左右直至此前的安全方面的研究文献，你会发现它们（特别是纯安全科学研究文献）散见于各个学科领域，诸如化学、工程学、心理学、人因学与管理学等。这是为什么呢？我想这是因为：一是，安全科学当时还尚未独立；二是，当时尚未有安全科学相关的专门学术刊物。直到后来，随着安全科学相关的专门学术刊物（如国际上的《Safety Science》与《Journal of Safety Research》期刊等，以及国内的《中国安全科学学报》与《中国安全生产科学技术》期刊等）的创刊，安全科学相关的专门学术刊物已经成了安全研究成果发表与传播的集聚地。

理论上讲，安全科学作为一门大综合大交叉学科，理应在各个学科领域的期刊均可发表文章才是正常的。但是，最近几年，在其他学科刊物发表的安全研究成果真是越来越少了。我想这是因为：一是，安全科学相关的专门学术刊物已经被很多安全研究者所熟知并将他们的研究成果投在了安全刊物发表；二是，其他学科领域的期刊开始不乐意接受发表安全研究成果。从我这几年的安全研究成果的投稿经历看，真是如此啊！现在，你要在其他学科领域期刊发表一篇安全研究成果，真是越来越难了。若投其他学科领域的国内外期刊，绝大多数稿件的据稿（特别是初审据稿）理由并非是学术研究成果质量的问题，而是不符合期刊内容范围。故最常见的据稿理由是：该稿件主题及内容不是（或超出了）期刊内容范围，建议选择安全相关刊物。不信你试试！我想，这至少可说明，学界已基本承认安全科学已逐渐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体系。当然，安全科学至今仍在发展完善中，特别是受内外部因素影响，安全学科的独立性仍充满争议和质疑，这不能说不是安全学科发展的遗憾。究其缘由，主要是因为：

1）核心概念认识不统一导致研究力量发散。安全科学不像一些基础学科那样，有着严格而且统一的学科（包括学科基本概念等）定义。安全科学核心概念认识不统一问题的突出表现就是关于“安全”“安全科学”等概念的反复讨论而难以形成共识。其次，对于安全科学的内涵和范围认识更加差异化，基于对“安全”的理解以及专业背景的不同，学界对于安全科学的内涵、范围、任务等理解仍存在较大差异。对学科核心概念认识的不统一使得学科内对话、交流产生困难，也使得学科内各领域、各方向的研究较为发散，甚至产生了学科分裂的离心力，十分不利于学科的独立及良性发展。

2）理论基础不成熟导致研究难以深入。安全科学在自身基础理论上的薄弱是学科内不争的事实。除在事故等领域建立起独有的基础理论外，在其他领域的专门基础理论研究少有建树，从而导致难以形成重大研究突破，是摆在安全科学界面前的尴尬难题，也是安全科学地位不高甚至遭受质疑的主要原因所在。

安全科学走向独立是安全科学发展趋于成熟的重要标志，对安全科学发展与安全研究者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安全科学的本质又是一门应用型学科，安全科学价值的发挥必须走“将安全科学理论应用于其他各学科、各行业的安全问题解决之中，将安全融入所有制度（政策、制度、法律、法规与标准等）与生产生活活动之中”之路。因此，安全科学发展应逐渐走“先独立出来，再融合进去”之路。

若从表面看，“独立”与“融合”是显然相互矛盾的啊！安全科学怎么能走这样的发展之路啊？其实，仔细想来，安全科学走“先独立出来，再融合进去”之路是非常有利于安全科学走向独立与快速发展的：要使安全科学在学界名正言顺、取得一定学科地位、得到广泛认可、占据一席之地和扩大学术影响力，除“使安全科学走向独立”这一路径外，还有另外一条路要走，那就是——将安全科学融入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与实践，让更多的人了解安全科学（包括安全科学的独立性），认可安全科学（包括安全科学的独立性），关注安全科学，应用安全科学，传播安全科学，完善安全科学，真正实现“安全是每个人的事”，进而促进安全科学发展与安全问题解决。为促进安全科学融入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与实践，这里举2个例子：

1）对于安全研究者而言，要将安全科学融合进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实践，最好的办法就是积极尝试在其他学科领域期刊发表和传播安全研究成果。从科学技术发展史来看，边缘交叉学科已经经历了2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自然科学各学科之间、技术科学各学科之间、自然科学与技术学科之间或理论科学与应用科学之间交叉；第二阶段则是自然科学、技术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交叉，而安全科学则是属于第二阶段的交叉产物。正是这大交叉性、大综合性、边缘性的特点，使安全科学与许多学科都有密切的联系。因此，我们要尝试迈入其他学科领域发表与传播安全研究成果。从我的经历看，只要不断尝试和努力，只要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这是绝对可能的。

2）在政府安全治理方面，“将安全融入所有政策”。安全是实现社会、经济和环境持续发展的关键指标，这种不足会对一个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带来很大影响。安全研究者与实践者深知，引起安全问题的因素和多种社会经济因素有关，仅靠安全部门无法管控，其他部门出台的公共政策都必须考虑安全，才能有效促进安全问题的有效解决。当然，“将安全融入所有政策”是一项艰巨任务。想要逐步实现，需要一种新的安全管理模式，即在政府强有力的协调下，政府各级、各部门之间形成联合领导作用，并与社会私立部门形成伙伴关系。另外，还要对我国宏观政策目标，尤其是宏观经济政策目标、管理机制、干部绩效考核标准进行回顾。这些政策目标是否会不利于安全问题解决？在涉及多部门合作时，安全部门的意见是否能起到一票否决作用？考核干部时，只要在经济上创造了业绩，导致的安全风险及问题就可忽略不计吗？真的是时候创造出一种把社会、经济和安全的目标结合在一起的新的政府安全治理模式了。

总之，在未来安全科学研究中，我们的研究视角仍有待进一步开阔，在立足于自身学科特色的基础上，优选学界、实践界与社会普遍关注的安全科学问题开展研究，尝试凭借安全科学的交叉综合学科属性运用其他学科认同的表达方式在其他学科领域发表传播自身的研究成果，同时立足于安全的附属性特征，致力于运用安全科学理论解决各学科领域、各行各业所面临的安全问题，并力争将安全融入所有制度与生产生活活动之中，将成为安全科学进一步取得快速发展与提高学术水平、学术影响力及学科地位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