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美国的科学技术战略

武夷山

最近，科学网围绕中国科学家与中国科学技术的“顶天立地”问题有一些讨论。今天我从另一个角度谈谈顶天立地：美国科学技术的“顶天立地”战略。

1989年年底，我从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科技处任满归来。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的蒋国华先生来信，请我做一个报告，谈谈对美国科技的认识。我非常认真地准备了讲稿，题目是“我对美国科学技术的观察”。遗憾的是，蒋国华先生寄给我的报告会通知我没有及时收到。当时，处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安装电话（无论是家里还是办公室），老百姓打电话极不方便，基本上靠书信联系。大概两三个月后，我才收到那份迟到的通知，报告会的日期早就过了。我白准备了一番，大概很多听众也白跑了一趟，说不定他们还挺怪罪我的。

我讲稿的第一部分，就把美国的科学技术战略概括为顶天立地战略。有些美国学者认为，美国没有科技部，只有一个小小的“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因此，美国不存在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科技政策和科技战略。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美国虽然没有写在纸面上的正式的科技战略文件，但是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贯彻“顶天立地”的科技战略，而且大家对这一战略的共识程度是相当高的。

所谓“顶天”，就是以航空航天科学技术为代表的高技术，所谓“立地”，就是以农业科学技术、卫生科学技术为代表的与百姓生活最密切相关的若干科技领域。航空航天与“天”相联系，农业与“地”相联系，故形象地称为“顶天立地”。美国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些领域落后。至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中间”领域，他们真的不在乎。玩具市场让中国厂商占了，占就占了吧；皮鞋市场让意大利、巴西等国的厂商占了，占就占了吧；家用电器市场让日本、欧洲厂商占了，占就占了吧。他们不那么着急。但是……

但是,他们绝不能让欧洲占领民用客机市场。美国的《反托拉斯法》是很严厉的，执行《反托拉斯法》是毫不留情的。比如，AT&T公司太强大，在电信业处于垄断地位，在国际上又没有同等强大的竞争对手，于是，美国联邦政府司法部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依据《反托拉斯法》对它进行了两次拆分。但要注意，拆分后，美国电信业在世界上的地位仍然是坚实的。相形之下，美国飞机制造业面临欧洲“空中客车”的强力竞争，因此，尽管波音公司和麦道公司在国内已经处于垄断地位，美国联邦政府此时不仅不反垄断，还在背后推动了这两家公司的合并，以使美国飞机制造业在与欧洲的竞争中占上风。

美国对农业科技和卫生科技事业的重视程度一直都很高。美国的主导政治哲学是“管得最少的政府管得最好”，因此，联邦政府层次不设科技部，只设一个小小的教育部，但始终保留强大的农业部和卫生部。美国总共才有三家国家级的图书馆，分别是国会图书馆、国家农业图书馆和国家卫生图书馆。国会图书馆由国会资助，国家农业图书馆和国家卫生图书馆由联邦政府资助。曾经有一年，中美农业科技协定的执行遇到了障碍，美方作梗，作梗的主要原因是：中国减少了从美国进口的小麦数量。中方认为：在贸易上出现一点小问题，不应影响互惠的双边农业科技合作，但美国坚持要把国际贸易与科技合作两件事捆绑在一起。这是因为，他们要用种种举动来坚决捍卫美国农业及农业科技实力在世界上的地位。

迄今，美国顶天立地的科技战略似乎并未改变。相形之下，我国写在纸面上的科技规划、科技政策类文件不少，但是我们似乎未能像美国“顶天立地”科技战略所体现出的那样，确定一些全民共识程度很高的产业领域与科技领域，制定切实有效的支持措施，常抓不懈。比如，中医药科学技术显然是中国特别应该抓的这样一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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