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李小文，做合格的中国人，争取做优秀的学人

（为2015年4月8日《大家博友》首发式准备的发言稿，首发式的出席者主要是北师大一些在校生）

武夷山

2015年4月4日草

    李小文很值得作为我们学人的榜样。首先是如何做人，其次是如何做学问。

1. 做人要有底线

底线包含很多内容，“重诺”是其中特别重要的一条。李小文XX期间在美国，后来美国颁布了所谓“血卡”，但他表示一定回国。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是公派生，公派生不回国，世界上没有这个规矩。美国的规定看起来是维护人权，其实是争夺人才。

很多学生考研究生时放未来导师的鸽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不好。说话不算话，突破了做人的底线。曾有个学生说想跟我读研，但是图保险，又想在本校保研，不过希望借面试机会到我们所来看看，体验一下科技情报界“龙头老大”是什么样子。还好，他对我说实话了，我坚决阻止了他的做法。设想一下：你这么做人，别人会怎么看你？如果你面试表现好，我们录取你呢？录取你你不来，不就影响我们录取一个真心想来本所读研的吗？你只要同意来面试，就不应该是在已经决定留校保研之后。

过去我带过的一个学生，毕业后工作了。此人在我驻美期间给我写信，告诉我想在随单位出访期间脱团，赖在美国不回来了，被我回信臭骂一通。而我在此之前是从来不骂学生的。想出国，自己联系就是了，干吗要脱团，这不跟偷鸡摸狗差不多吗？此君总算听我的话，没有脱团，后来自己联系出国了。

有个别海归，曾入了美国籍，宣过誓的。后来，为了“爱国”，说放弃美国籍就放弃美国籍了。这说明，他们当年决定入美国籍是比较轻率的，现在放弃美国籍难免也是比较轻率的。我们中国人可能认为，这个好啊，说明他爱国嘛。若站在美国人立场上看，噢，你们这种人的入籍宣誓和放屁一样。我若是领导，才不敢重用这样宣了誓不当回事的海归呢，不知哪一天他头脑一热又跑到美国去了，对不对？真正的爱国者，肯定受到敌人的尊重，如杨靖宇牺牲后，日本人隆重给他下葬。当汉奸的人，日本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他们先利用你，到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你干掉。

坚决不作弊，是一条底线吧。我平生大小考试没有一回作弊，有一次在单位里参加群众性的百科知识竞赛都不作弊，结果只得了第四名。前三名都是作弊的，他们公然在知识竞赛考场上相互交流正确答案。

聪明表现在弄虚作假上，是最愚蠢的。

2. 做人要注意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细节包括很多方面，礼貌是其中一条。李小文时常对到他家讨论问题或办什么事的学生说，“辛苦你了，这么晚让你跑一趟”，“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要打的（或坐公共汽车）回去”。学生到他家里来，离开时，他一定将学生送到电梯口。他的礼貌是发自内心的，是一种习惯。学生们则觉得，院士这么客气，好感动。

坐电梯进出门的时候，在座的男生知道礼让女生吗？我在单位里坐电梯，同事会礼让我，认为我是领导，请我先上或先下电梯，而我的习惯肯定要坚持女士优先。

有些细节，反映的不是礼貌问题，而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问题。李小文曾送他一个学生一个笔记簿，因为发现此人空着手来见老师。见导师一定要带笔带纸啊，这不是礼貌问题，难道你脑子这么好，导师的吩咐、要求你都能用脑子记住，且记得准确？我也见过这样的学生，讨论学位论文问题，却空手而来。我忍不住说：我讲的话，你是不是多少记一点？我给你纸笔好了。

3. 做学问，不要过于追求分数，要真正学到东西，要开阔思路

做学问做得好的，较普遍的都是这样的，不追求分数。钱学森在高中时，与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往往不是考分最高的，他们都会嘲笑考高分的同学，因为为了多考几分，就得付出很多很多时间，时间付出的边际效应较低。知道边际效应概念吧？而钱学森他们愿意花时间去参加多样性的活动，丰富自己。

李小文不是死读书，他曾花好多时间去借武侠小说看。对于李小文，读小说与其科研上的思路较活，也许是有关系的，但我们没有机会问他了。我读大学时，曾考试时提前交卷去图书馆借书，因为平时图书馆的借书人太多，等待时间太长。考试那天去图书馆，提书的等待时间很短。有一回数学考试我也匆匆提前交卷，那次我只考了六十几分，差点不及格，吓死我了，以后不敢这样做了。

培根在《论读书》（Of Studies）中说：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博采，足以长才。原文是Studies serve for delight, for ornament, and for ability.王佐良教授翻译得多棒。Ornament是装饰的意思。左传：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意思是一样的，文，纹路，就是装饰吗，说话或文字没有文采，没有感染力，你的想法就得不到很好的传播。

我们除了本专业的东西外，还读了哪些东西？我在中美工业科技管理大连培训中心学习的时候，读了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心理学、管理学、科技政策学、哲学等很多英文课本和英文原著，自己觉得基本上对西方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体系心中有数了，以后对我的情报学研究、科学学研究很有帮助。

4. 努力做到助人为乐

人是社会中的人，需要相互帮助。帮人也是帮自己。一些在美国呆过的人觉得美国不错，你仔细分析一下，他们这样认为的重要原因往往不是美国富裕，美国自由，而是美国相互帮助的情形更普遍，更自觉。

李小文在帮助人方面做得太好了，比如，没见过面的科学网博友向他借钱，他立刻答应。这方面有太多的例子。为什么？我没有问过他，但他肯定受过别人的帮助，并铭记在心。中国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的是要好好报答帮了我的那个人。而美国人的普遍意识是：我帮了你，也不用谢我，你也去帮助别人好了。这就形成了帮助链。我更欣赏后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没有形成链条，只是个小回环。我们很需要各种长链条。比如我写过一篇博文，谈“逆向报恩观”（http://blog.sciencenet.cn/blog-1557-266618.html）。

5. 将人人平等落实到行动上

将人人平等落实到行动上，很难。电影《金陵十三钗》受到批评的原因之一，是其中隐含的平等观。舍己为人是了不起的，但该片背后的思想是：我们是妓女，我们脏了，那些学生是处女，她们是干净的，不能让她们被日本鬼子玷污了，我们去替她们死吧。这样的思想受到一些人訾议。他们认为，妓女也是人，不比任何人低贱。好比罪犯也是人，监狱管教人员不能随便打骂罪犯。可我们在生活中常常忘了，妓女也是人，小偷也是人，罪犯也是人。

李小文最令人感佩的，是真正把自己放在与任何博友平等的地位上，所以坚持用“Lix”这个网名，不用真名，不暴露身份，生怕别人知道他是院士了，妨碍平等的交流。我们在座的今后也可能成为学术权威，成为教授，成为院士，成为一定级别的官员，我们那时能做到平等待人吗？请大家记住我今天的话。我们做学生时，最反感盛气凌人的老师和干部，千万不要百年媳妇熬成婆后，又翻过来像当年的婆婆一样对待下一辈。

我在驻美使馆工作时，某领导人访美，本来安排午餐后领导与我们合影，结果他们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饭桌上没人敢提醒领导：使馆的同志等您照合影呢。我们只好干等了很久很久。大家都是人，领导的时间宝贵，我们的时间就不宝贵啊。稍微等一等，可以理解，毕竟领导日理万机，比我们忙。等个二三十分钟好说，别让我们等几个小时啊。

一次我去某单位讲课，主持人请我先在另一个房间坐着。快到点了，我说走吧，去教室。主人说，不急，学生可能没到齐呢。我说，那也得去会场，否则学生认为我迟到了，就不好了，讲课绝不能迟到。于是就去教室了。为什么这么做呢？我和学生是平等的，凭什么让学生等我。

以上五点，我最重视第五点。我们来自城市的同学是否能真正平等地对待来自农村的同学？学习好的同学能否真正平等地对待尽管努力但学习还是吃力的同学？男生能否真正平等地对待女生？倒过来也一样。日后发达了，能否真正平等地对待自己的学生和部下？我一位高个子美国朋友George习惯半跪着（单腿跪地）与孩子交流，他说，我半跪着，孩子就不是仰视着与我说话，这样孩子比较自在。

如果我们很多国人在思想上、行动上没有落实平等观，那么这个社会本质上仍旧笼罩在封建等级意识阴影下，不管外表上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决不是危言耸听。你愿意生活在封建社会里吗？如果不愿意的话，除了我们大家不断推动制度变革外，更难的是平等文化氛围的形成。文化这个东西是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数百年的熏陶的。你们和我，为培育平等文化拿出具体行动了吗？请深长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