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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堂志林(1253)】扫墓,以及顺带的扫墓

已有 2357 次阅读 2020-4-3 22:58 |个人分类:少堂志林|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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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祖父祖母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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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祖母爹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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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先父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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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先父之墓





今天是清明节头一天,原本天气预报有雨,但天气却很好,阳光明媚。早上姐姐来我家,和老太太、我、老三一起上坟扫墓。祖父祖母的衣冠冢和祖母爹的墓地路途较远,还要过沟沟坎坎,老太太年纪太大不能去。姐姐去年摔断了膝盖骨,由于下地过早,手术装在腿里面的钢筋上的螺丝松动了,还要二次手术,因此也不能到祖父母衣冠冢和祖母爹的墓地去。我带老三一起,采了一些路边的油菜花,扎成两束,献在祖父祖母的衣冠冢的墓碑两侧,在祖父母衣冠冢上挂上纸钱,在墓碑前面上了香,烧了纸钱,磕头,放了一挂鞭炮。祖父母的衣冠冢和祖母爹的墓地相隔只有十几米,前些天我来清理过祖母爹墓地两边的水沟,在祖母爹坟前坟后栽了几棵小槐树秧苗。(链接:《【少堂志林(1251)】扎进大地深处的怀念——纪念祖母爹逝世50周年》)今天来发现,祖母爹坟墓上已有人挂了一些纸钱。祖母爹的坟墓右边是沈家母的墓地,祖母爹生前曾在沈家母家里住了很多年,相互感情很好,祖母爹墓上的纸钱,想必是沈家母的后人挂的。几天前我献在祖母爹墓碑前的两束油菜花还鲜着。今天我又清理了一下祖母爹墓地和紧邻的地主胡玉海墓之间周围的水沟,老三在祖母爹的墓上再挂上一些纸钱,将另一大捆纸钱点燃,跪拜后放了鞭炮。放鞭炮前我跟老三说,上次我们在爹坟前坟尾和伯伯坟前栽的那几棵槐树秧子太小,你以后回来有空过来浇浇水。老三答,好。


祖辈的墓扫完,我们去到父亲墓地和老太太、姐姐会合。父亲的墓地较近,路也好走,我每次回家时总要转来看几次。父亲墓前有两棵桂花树,是五六年前六姨父家的女婿派人送来栽的。这两棵桂花树约三米来高,树形很正。当时树送来时老太身体不好在医院住院,家里没有人,送树的人将树栽得太浅,连包树根的土有一部分都在树坑之上。我们担心这两棵树在旱天容易干死,风大了也容易吹倒,以前曾多次议过,要把这两棵桂花树的树坑挖深些重新栽一下,同时按老太的意思,把北边的一棵外移几米,以便预留出她百年之后墓地的位置。今年三月份,由于新冠病毒爆发被困在乡下时间很长,我们在家的兄弟三人,终于把重栽这两棵树的事做成,老太很满意。上周我又专门来父亲墓地修葺过。今天则来按传统上香,挂纸钱,烧纸钱。我、老三磕头后,腿不好的姐姐也跪下磕了头,然后老三把一个万字头鞭炮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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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移栽先父墓前的桂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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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移栽先父墓前的桂花树。



今天我和老三去祖父祖母的衣冠冢和祖母爹的墓地扫墓前,老太按惯例说了一句,爹旁边是玉海的坟,记得给他坟上挂点纸钱。我说好。


紧靠着祖母爹坟墓左侧的,是地主胡玉海的坟墓。胡玉海是和我的祖母爹娘家一个村的人,因此和祖母爹同姓。胡玉海家解放前是屠户,经济条件好,新中国成立初期划为地主成分。我们村没有地主,解放初上级把地主胡玉海一家“分配”给我们村。分来之后,我们村少数人经常欺负、凌辱胡玉海一家,文革期间他们动不动就批斗胡玉海一家,批斗时有动手打的,有用绳子吊的。每次生产队里一些人组织批斗胡玉海一家时,祖母爹总是很伤感很同情地跟我说,玉海家可是个好地主啊,年年过年给湾子里家家送肉的。由于祖母爹的影响,村里只有我们家和地主胡玉海一家关系好。祖母爹是1970年去世的。胡玉海晚祖母爹一辈,但却在祖母爹前几年就去世了。地主胡玉海死于传染性很强的鼠疫(流行性出血热),村子里没有人给他穿寿衣,是我父亲给他穿的。胡玉海死后,他的老伴50多岁,是个小脚老太。那个年代,老家农村这个年纪的寡妇一般不会再嫁。胡玉海的遗孀不仅迅速改嫁他乡,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过我们村,也从不来给他的亡夫扫墓。胡玉海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读了不少书,是拿国家工资的,嫁给罗田县的一个派出所警察,小时候我记得她回过我们村一次,漂亮,洋气。胡玉海死后,二姑娘后来不知所终。老三是儿子,叫胡建三,大我四五岁,小时候却和我是同年级同班同学,上学放学总是一起,他不欺负我,我不欺负他,是我童年最好的伙伴。后来据说跳江了。胡玉海去世之后的50多年间,他的外嫁的老伴,和从我们村走出去和出走的儿女,从没有回来给胡玉海扫过墓。是他们不怀念他们的亲人吗?不是。是他们不愿意再见这伤心之地 。我的长篇散文《祖母爹我生命的河》(链接)对这些有详细记述。一般墓地的树,都是后人种在先人坟墓的周围,绝不会把树正种在先人的坟头之上。如果坟头上自发长出一些树来,后人上坟的时候都会把它砍掉。地主胡玉海的坟头却疯长着一棵叫不出名的野树。我家老太说,这个树很拐。这里的“拐”在湖北新洲方言中是不吉的意思。像过去每次给祖母爹扫墓,顺手在地主胡玉海墓上挂一些纸钱的时候的感受一样,今天我还是觉得,长在胡玉海坟头的那棵野树的样子,恐怖,苍凉,仿佛是地主胡玉海的幽灵从坟墓里奋力挣扎着伸出四肢,在向苍天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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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图左是祖母爹墓,图右长者一棵野树的是地主胡玉海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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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长在地主胡玉海坟头的野树。



2004年我回老家过春节,曾在语文味网写了一段文字,公布了我要写一篇长篇散文(链接)《 地主胡玉海之墓》的计划。这段文字如下:


题目:地主胡玉海之墓

程少堂


说明:如果说老年对故乡只有皈依,那么,中年肯定是最懂得故乡也最需要回到故乡的年龄;如果说老年对故乡是欲哭无泪,那么中年是对故乡欲泪而止……今年携妻和小女回湖北老家农村过春节。十五年前全家回湖北老家过过一次春节,那时小女四岁,今年第二次全家回老家过春节,小女已出落成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十五年之后回老家过春节,对女儿,是一次由兴奋到失落的旅程,老家农村给她的刺激远没有武汉的大。而对于中年的我,故乡是一本永远读不完也不愿意读完的大书,她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一阵阵犬吠,一声声鸡鸣,都触动我无尽的记忆和绵绵的情思……但是这次给我触动最大的,是大年三十吃完年饭之后的扫墓,准确的说,是我祖母墓旁的一座地主之墓。


我要是有才华,可能因此而写出一篇很好的散文,很可惜我没有才华。写这篇文章纯粹是情之所至。


文章还没写呢!做个广告先!




地主胡玉海不是我家的人,也不是我家的亲戚。但也是一个人。从他身上,我看到人生的悲凉,更看到人性潜藏的阴暗与悲哀。总有一天,我会把《地主胡玉海之墓》这篇文章写出来的。


2020/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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