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堂
[转载]金庸 | 费明仪和她的歌
2019-1-9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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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 | 费明仪和她的歌

大公网

百家号18-11-2117:52

图:已故香港著名歌唱家费明仪/资料图片

编者注:本篇为武侠小说家查良镛以笔名“金庸”,在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三日《大公报》“三剑楼随笔”专栏─专栏另两位作者分别为:陈凡和陈文统(梁羽生本名)─撰写的文章。

清秀温雅的容貌、微微瞇着的眼睛、笑嘻嘻的表情,那是费明仪给人的初步印象。

不过我初次见到她,却是在一个悲剧性的场合中。那是在她父亲电影导演费穆先生出殡的那天。

她从父亲那裏承受了艺术的才能与气质,或许,气质的影响是更加重要的。看过费穆先生“小城之春”的人,再去听明仪的歌,一定会发现其中有些风格是相同的,文雅而明淨,但并不怎麼戏剧化。这是典型的苏州气息吧,如果你到过江南,会想到那燕子,那些杨柳与杏花,那些微雨中的小船。

我听过明仪的许多歌,音乐会中的和朋友们客厅中的,从她才能的初露光华一直听到她声音的逐渐趋於圆熟。这次在香港大学与英国赫克特.麦嘉乐(Hector McCurrach)先生联合举行的音乐会,是她的临别演唱,因为她不久要到欧洲去继续研习声学。儘管这天香港情况有点紧张,谣言很多,但终於还是去听了她的歌,因为,总得再隔很久,才会再听到她的声音──她柔润的歌声,她风趣的谈话声。

这次音乐会中她唱的歌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亨德尔清唱剧“犹达.马加布斯”中的两首歌,一首巴哈的曲子,以及莫扎特歌剧“费加洛的结婚”中的一曲。第二部分是一些抒情曲子。第三部分是法耶与蒂立布斯两首轻快的短歌,两首中国民歌,最后应听众要求,加唱了一首“阳关三叠”。抒唱比较细腻的中国民歌是她的特长。那些外国歌中,轻快的歌又比感情深沉的歌唱得好。究竟她还很年轻,一生都在花一般的岁月中过去。有一次我们谈到艺术与生活的关係,她说,教她唱歌的先生曾开玩笑地责备她结婚太早,“没有失恋和痛苦的经验”,以致表现感情时不够深刻。这虽是说笑话,但也是有点道理的。我们当然不希望她失恋和痛苦,但更加丰富地去生活、去感受,对於她艺术的成熟自然是必要的。

她曾和我谈起今年春间与中英学会的乐团到广州去举行音乐会的事。她说从来没有在这样大的场面中唱过,一上台,见到中山纪念堂裏上上下下这许多人,心裏紧张得很,唱出来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了,真担心听众会不喜欢她的歌。但一曲唱罢,听到了热烈的掌声,那就放心了,以后就唱得自然而安心。

她的嗓子很甜,这非常讨好。当然,儘有比她唱得好的人,然而像她那样一开口就会使人喜欢的天赋,我们却不常遇到。她有了一切发展艺术生活的好条件,除了一个壮健的身体。如果她能再重三四十磅,我想她的歌一定会更加精彩。可惜的是她有胃病。她丈夫许先生的胃也不大好,所以他们家裏的米用得极省极省。从经济的观点上来说那很好,但从艺术上来说,歌唱的音量和共鸣不免有点儿缺憾。

你瞧她身体瘦瘦的,但很健谈,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常会上天下地的连续谈几个鐘头。前年秋天,我偶然买到一张亨德尔“弥赛亚选曲”的唱片,其中女高音艾尔茜.苏达蓓(Elsie Suddaby)唱的一段I Know that my Redeemer liveth(编者註:福音歌曲《我知救赎主活着》),音色和表现方法和她像得不得了。我很高兴,连忙请她来听,她也很是兴奋,后来东拉西扯的谈得很久。她特别喜欢深红的颜色,遇到她时,常听她提到一张红色与金色的意大利床毯。她这次到欧洲去学唱,希望她回来时,除了声音中原来的明淨与温柔之外,再加上一些像她所喜欢的颜色那样灿烂与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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