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钢
我的大姑夫
2020-11-2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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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表弟给我来微信,说他父亲(我的大姑夫)去世了,享年90岁。按理说也算是老喜丧了。大姑夫是位桥梁工程师,曾参加过援建坦赞铁路的工作。我和大姑夫有过短暂的交集。他不久后就出国了,从此,我就和他断了来往。


大姑夫是杭州人,但工作在沈阳,喜欢喝啤酒。沈阳人那时很生猛,喝啤酒跟现在不一样。当然,现在沈阳人喝啤酒是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他一口杭州话,到了饭点儿,就要我去给他买啤酒:“刘钢,奥扫,奥扫,帮我打啤酒去啊。”我就拿着脸盆屁颠屁颠地去了。我要端着脸盆给他买鲜啤酒,不知现在的沈阳人是否还用脸盆装啤酒。后来才知到,鲜啤酒英文名称叫draft beer. 买来啤酒后,他就慢慢地品着下酒菜,慢慢地抿着啤酒。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其实说来也可怜,1969年,沈阳已经不那么安生了。也没什么像样的下酒菜,能有个猪耳朵之类的就相当不错了,但他还是乐呵呵的。有时也让我喝一小杯。喝高兴了,还会哼唱杭州的小曲,这我就听不懂了。他的杭州口音比较重。不过后来我去杭州,发现还是能听懂杭州话的,蓝青官话嘛。大概有很多杭州人的祖上都是河南开封人。但说快了,肯定就听不懂了。我大姑从小在北京长大,北京话非常地道。有时我大姑不大乐意听,你就少哼哼二句,还不快把你那“马尿”灌嗓(北京的土话,不知怎么写)完了!大姑夫是个急脾气,大姑是个蔫巴人。但有时也要骂大姑夫一顿。他们的日子过得互补性很强。也算是蟑螂照壁鸡,一对好夫妻吧。


出国在那个年代是好事还是不是好事我不懂。单位派你出去肯定也是有讲究的。毕竟大姑夫学有所长,修铁路遇水搭桥之类的事情一定少不了。还是那句话,正是由于懂技术,所以都从技术的角度看问题。有一次发大水,河水猛涨。但施工必须过河,于是工人们就匆匆忙忙搭了个“桥”。大姑夫一看,立刻就说,这不行,上去桥会垮塌的。可谁听他的,你爱过不过,工人们三下五除二都过去了。大姑夫是最后一个,他刚踏上桥面,桥就塌了。大姑夫的乌鸦嘴让他自己吃了苦头。不过还好,人掉到河里卡在石头缝中。没让大水冲走。大家又七手八脚把他打捞上岸。命虽保住了,毛病却也落下了。


从那以后,大姑夫心动过缓。每分钟只跳40下左右。我们正常人的心率至少要达到60次以上才能行。出了事故,落下病根,只有回国养病了。据说从那以后就没再正经上过班,基本吃工伤的饭。50年下来,也不简单。几年前大姑来北京,说大姑夫的心脏可以装起搏器了。由于我自己装着起搏器,我说那好啊,有了起搏器就是不一样。我都见过有90多岁的老人还在装呢。我的起搏器是最简单的那种单腔的,保命用。可大姑夫就比我复杂多了,要装三腔的。回去后不久,大姑告诉我三腔的起搏器装上后,人感觉好多了。那时大姑夫也是80多岁的人了。心脏虽然不好,没想到却能带他走过数十年的路。我以为他落水后肯定伤到心脏的传导系统。到老了,就开始找后账。凡事都要看二面,如果他不是这样病病歪歪,也许还真未必活到90岁的高龄。想到这里,我也就释然了。人固有一死,他这样死也是不错。给表弟1千元。权当是我与大姑夫结的啤酒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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